林薇薇嘖了一聲：「原來我這麼慘，這麼差。」

　　「我沒騙你。」夏雨不再笑，闆著一張清瘦的臉繼續說，「我不想看著你受傷，士之耽兮，猶可脫也，女之耽兮，不可脫也。」

　　林薇薇：「……」

　　夏雨：「我和他不一樣——我的父母都死了，家中兄嫂弟妹有生之年不知還能否團聚，若是不能，我隻是天地中無牽無掛的一葉浮零，什麼都沒有，單有一身軀，若是…若是我說我喜歡你，也隻能憑著我這副身軀全然的喜歡你，我永遠不會離開你，不會像宋戎一樣，想來就來想走就走，我會永遠陪伴你。」

　　「今天要是別的姑娘站在這裡，幾乎就會被你打動了。」林薇薇很誠懇的說。

　　夏雨生的不難看，洗乾淨了的臉也不黑如煤炭，即便穿補丁破襖子，也掩不住一股泰然自若的氣質，那種氣質，是從小的環境的浸泡出來的從容寧宇，或是書香世家錦衣玉食，或是金戈鐵馬縱橫天下，他更像後者。

　　他曾經一定光華過，林薇薇即便救人也不喜歡刨根問底，關於他的來歷也隻是點到為止，可他要是對自己動了什麼心思，即便他是什麼烏羅國小王子也不能忍了。

　　「別對我說這種話。」林薇薇冷聲冷氣的說，「因為說了也是對年彈琴，我聽不進去。」

　　「…你是豬腦子嗎？」夏雨走到她跟前，「我的意思還不夠明顯？」

　　林薇薇不想理他。

　　「跟我好。」夏雨說，「省得被公子哥騙了貞潔嫁不出去落個聲名狼藉！」

　　「滾開。」林薇薇煩了，「我怎麼著也對你沒興趣，別跟我這兒死纏爛打，老娘我初戀…總之滾一邊兒去，別煩我。」

　　夏雨怒目有些發紅：「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，跟不跟我好。」

　　「你有病，得治。」林薇薇毫不留情的說。

　　說完她撇開他進了院子，留夏雨自己一個人在雪地裡面目扭曲。

　　因為林爺爺回來的緣故，他還是希望一家人在一起過年。

　　連一向和大伯父不對付的林五叔都去了，林父林母也便答應了。

　　林薇薇和林母帶了很多食材去大伯父過年，鄉下人好客，總不好留下夏雨自己一個人在家裡凄涼的過年，於是也叫他一起去，夏雨沒客氣的跟上了。

　　一家人圍著桌子在一塊吃吃喝喝，倒是也比平常和諧不少。

　　吃完喝完，已是夜晚，說完吉祥話，發完紅包，林薇薇抱著焰火到院子裡。

　　絢爛的焰火砰的一聲聲照亮了林家村的夜空，村裡有很多人都出來看，人熙攘攘，小孩子們樂的隻拍手。

　　林薇薇仰頭看著，不知自己的樣子也被另一個人看著。

　　於是就有眼尖利的，不分場合的也要陰陽怪氣：「真是什麼野男人都往家裡頭帶，以後還怎麼嫁人？敗壞我們老林家的風氣！」

　　今兒是大年三十，林薇薇懶得跟大伯母一般見識。

　　「不知廉恥。」林奶奶說，「死丫子，要是作出什麼浪蕩事兒來，我非把她活活打死再浸豬籠不可！」

　　林爺爺也聽見了，不滿的說：「別說瘋話。」

　　林奶奶微微收斂，哼了一聲，「你倒是管管你那放浪形骸的賤蹄子孫女，真要是給你老林家抹了黑，你這幾個孫女兒一個都嫁不出去，誰願意娶蕩婦的妹妹！」

　　夏雨嘖了一聲，在林薇薇耳邊道，「聽聽，連你奶奶伯母都說你賤蹄子呢，這怎麼了得，不難過嗎？我告訴你一個破解閑言碎語的好辦法，你隻要嫁給我，我替你擺平這些……啊！」

　　他的腳被林薇薇踩著碾了一圈，正碾著小拇指。

　　焰火放完了，林薇薇打了個哈欠，笑眯眯轉身看著正在包餃子們邊喋喋不休的婦女們，「奶奶，您要是再這麼詆毀我呀，我們林家這幾個女娃娃，可真是不好嫁出去了呢——可是您想想，我們嫁不出去，吃虧的隻有我爹娘和我們自己嗎？您忘了，我們嫁不出去，您就永遠收不到女婿們收來的聘禮，逢年過節李奶奶趙奶奶都有孫女婿送來的肉和點心，您隻能還得吃兒子家給得口糧，多可憐啊……」

　　一句多可憐啊，當真是戳了老人家的心窩。

　　林奶奶擀麵的手都慢了，她瞅著林薇薇可憐兮兮的臉，又瞅了一眼還在喋喋不休拿林薇薇說事兒的大伯母：「多調餡兒去，這些不夠吃，老大自己一個人就得吃三盤，屬豬的一樣難餵飽！」

　　在宮裡吃了宴席，宋戎探了探皇兄的口風。

　　不料皇兄口風嚴實的很，因那左相老在一旁搗亂，就是要他不稱意。

　　宋戎心裡憋了點氣，年夜飯也沒吃得下幾口，一張清俊的臉憋得有些蒼白鐵青，回到府上老管家給他煮了一碗湯圓，這才勉強舔了空胃，舒服了些。

　　林薇薇去年來栽活的桃樹現在被布遮蓋著，她說過，凍不死樹根，來年好好找料，會繼續開花，從此生生不息。

　　往年除夕宋戎也是吃完年夜飯，要麼去找太子坐坐，要麼聽孟飛塵絮叨絮叨，今年他卻是哪兒都不想去，就想守著這王府，盤算些有的沒的。

　　竟是比打仗還要耗費腦汁，他躺在榻上翻來覆去，最後傳了家丁吩咐：「現在就預備馬車。」

　　家丁揉著守歲守的惺忪睡眼，還以為自己在做夢：「啊？大過年冰天雪地的，王爺要幹什麼去？」

　　「我說備馬。」宋戎的聲音冷了些。

　　家丁一個激靈，徹底驚醒：「小的這就去！」

　　大年初一，一向勤快的林薇薇，鮮少的賴了床，她躺在被窩裡，聽著外頭街坊鄰居們過來拜年的聲音，她躲了，因知道這年頭熱鬧起來，見了她就要來一句：林家大閨女年紀不小了，該找門親事了。

　　其實她還不到二十……但那林母總要說，人家十五歲都有娃娃了，林薇薇沒法反駁，隻能躲了。

　　後來約莫日上三竿，她的門被扣響：「薇薇，在嗎，我家那口子，說是找你有急事。」

　　是徐珊珊的聲音。

　　林薇薇從床上起來，心道大過年的又出了什麼事兒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