套了棉襖趕忙從床上起來，踩了棉鞋就往外頭走，門口還有些過來給林父林母拜年的小輩，林薇薇含糊的叫了幾聲哥哥姐姐，便趕緊著出了門，見到徐珊珊在屋後頭等著，徐珊珊道：「你可算出來了。」

　　林薇薇眉間兒蹩著：「怎回事？」

　　徐珊珊笑了笑：「沒啥大事兒，那誰呢？」

　　林薇薇想了想，道：「你說夏雨？一大早就沒見著他。」

　　徐珊珊笑的有點無奈：「差點把後山給點著了。」

　　林薇薇：「！！」

　　大過年的，夏雨這是存心給她找不痛快呢！

　　林薇薇跟著徐珊珊趕到後山，那半山腰冒出的渺渺青煙，浸黑了無數的綠樹，薰透了半邊的天，小路上，遠遠的有兩個高大的人影，一前一後，慢慢下來。

　　林薇薇感覺自己的兇腔也像被燒著了似的。

　　夏雨滿臉黢黑，弔兒郎當的瞧著林薇薇，邪笑著：「怎麼還一副要吃人的表情？」

　　林薇薇忍了又忍，牙關咬得咯嘣響，才沒往夏雨臉上招呼一個拳頭：「夏雨，你要在這兒禍禍我們到什麼時候？您老該走了吧，我們這兒是盛不下您這號大人物了！」

　　韓風的臉色也不好看，但他沒說話，這火勢迅猛，若不是他及時發現，半個山頭都要沒了。

　　夏雨滿不在乎的抹了一把臉：「我傷還沒好呢。」

　　「別裝了！」林薇薇吼道。

　　夏雨頓住腳步，似笑非笑的回望林薇薇的怒火中燒：「怎麼，現在是強趕我走的意思？」

　　徐珊珊覺著不對味兒，趕忙勸架：「薇薇，先弄明白怎麼回事，或許夏公子不是有意……」

　　林薇薇道：「旁人出了這事還有說頭，但他在跟前，一定就是故意的，他就是要給我找不痛快，就是見不得人高興，就是見不得人安生，他就是個禍害。」

　　氣到頭頂了，什麼話都憋不住了。

　　前些日子他侮辱自己婊子，各種各樣難聽的話都能忍，今天這事，著實忍不了，若是韓風發現的不及時，火勢蔓延到村子，後果可想而知。

　　那雪化得那般快，彷彿都在給夏雨添幫手。

　　夏雨就是個魔鬼，吃人皿饅頭的魔鬼，甭管別人對他有多好，他都能恩將仇報，所以這人再不能留得一刻——

　　林薇薇不是心軟的，她說完就往家裡走，她要回去把夏雨的破爛都收拾乾淨，丟給他，從此他要怎的就怎的，自生自滅，又幹自己什麼關係？本就是萍水相逢，救他一命，添了這麼多腌臢事，現在他病體康宇，要他走都是仁至義盡！

　　「夏公子，你做了什麼，怎麼就把山給點了？」徐珊珊忍不住問。

　　夏雨瞥了她一眼，那眼神竟比三伏天裡的烈日還銳利，「燒紙。」

　　徐珊珊：「這大過年的，跑到山上給誰燒啊……」

　　她的語氣就是不信，但此行夏雨卻是真沒存什麼心思，無非就是燒紙，祭奠亡靈。

　　他懶得解釋，看了韓風一眼，點點頭，也不管韓風懂沒懂他這是道謝的意思，他這一輩子都沒怎麼說過謝謝二字，今天也不想破例。

　　韓風也沒吱聲，拉著徐珊珊往家的方向走了。

　　於是夏雨也能看明白，韓風和林薇薇一樣，這會兒都噁心透了自己。

　　他自嘲一笑，吹著口哨往林家走，一進院子，從南屋裡丟出來一個破爛的黑色包裹，沾著牆角的污雪，濕了大半，拎起來一聞，還有股餿味。

　　他好歹也是一代首領之子，按照中原的叫法，就是個不大不小的王子，今天還真就被人當野狗似的打出來了，大年初一人都不想留。

　　這滋味，挺新鮮。

　　夏雨臉皮厚，他扛著包袱，在院子裡兜了一圈兒，徑直進了林薇薇的屋子。

　　林薇薇躺在床上，雙目緊閉，眉頭緊鎖，清秀的臉上是與年齡格格不入的壓抑著的怒氣。

　　像是壓在這具軀殼裡的靈魂，就快要熬不住那翻騰的情緒，要從這眉眼之間跑出來撒撒氣。

　　鬼使神差的，夏雨伸出黢黑的手指，在她臉上碰了碰。

　　林薇薇睜眼，四目相對，一腳踹過去，夏雨欣然倒地，眼睛眯成了一條線，捂著兇口：「嘶——我說你莫不是山裡的妖怪成精奪了人家小姑娘的舍？怎麼著都不像個丫頭，碰著流氓喊都不帶喊，先下腳踹，真是頭兇猛的母老虎。」

　　「我讓你滾，你還敢進來。」林薇薇的臉色冷極了，比外面的寒雪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　　夏雨拍了拍屁股，從地上站起來：「大過年的，我往哪兒去？」

　　「哪兒來的哪兒去。」林薇薇說，「總之不要再待在我眼前晃。」

　　「你噁心透了我是吧？」夏雨說，「我在你眼裡，就是條無惡不作的豺狼是吧？」

　　林薇薇道：「或許豺狼都比有良心。」

　　「嘖，你是說我連畜生都不如。」夏雨慢慢走過來，依然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，「既然你都這麼認為了，我還真再做點齷齪事兒，噁心噁心你，豐滿豐滿我的形象不是？你知道豺狼虎豹怎麼繁衍的嗎，要多沒人性有多沒人性。」

　　成年男人再怎麼瘦弱，壓制住一個瘦弱姑娘也是輕而易舉。

　　奈何林薇薇不是一般的瘦弱姑娘。

　　她幾近是靈活成了狐狸，飛快的從夏雨胳膊底下鑽出來，而後跑出房門，在院子裡拿起鐵鍬，頭髮淩亂的望著夏雨。

　　夏雨跟著出來，看了一眼門口熙攘的人群，邪氣的一笑：「怕嗎？防不勝防的，我暫時還不想離開林家村。」

　　請神容易送神難。

　　林薇薇當真頭痛起來。

　　雲裡霧裡，

　　幾乎是夜不能寐，將房門反鎖，又用木頭凳子抵住，擋了又擋，生怕半夜禽獸夏雨真的會闖進來乘人之危。

　　月黑風高，消融了雪的樹榦上，夏雨喝著不知從哪裡拿來的酒，晃著腿唱歌。

　　那歌聲是用外族語唱的，可惜林薇薇聽不出什麼意思，雲裡霧裡之間，隻覺得夏雨是來自非常遙遠的地方。

　　砰——

　　酒罈子碎了一地，驚得狼狗狂吠，外頭響起提提踏踏整齊的腳步聲，接著夏雨又唱：「姑娘，回去做我的新娘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