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林薇薇頭次來這樣的秦樓楚館，從前她隻在電視裡看過。

　　既是尋歡作樂之地，少不了萎靡放蕩。

　　可這「晚香玉」裡頭，竟是清香裊裊，溫雅恬靜。無論是布置，還是所經過的姑娘藝伎，皆是彬彬有禮，逢人便點頭含笑，使人如沐春風。

　　林薇薇捏了捏眼角，不禁在心裡感慨，這地方著實好，自己要是男人，也免不得天天上這來醉生夢死，不思勞作。

　　這麼一想，又暗自慶幸，得虧自己沒穿成個男身，不然定是個隻知道花天酒地的廢柴敗家子。

　　思緒回過來，她被小廝引到大堂裡的一張桌上，小廝幫她倒了茶水，見她是個姑娘也不怪，笑盈盈道：「姑娘是來等人還是尋人？」

　　等人，尋人，這說法可就大了。

　　若是等人，可能是守株待兔在這等個浪蕩子，尋人，可能便是來捉姦了。

　　不過林薇薇面相靈秀，眉目平和，分毫沒有戾氣，一看不像是會鬧事的，故這小二也樂的侍奉——畢竟她腰間佩玉和手上玉鐲，皆是價值不菲的上等物件。

　　那這姑娘不是本地富紳的小姐，那便是外地遊玩的貴客。

　　有錢人，去哪裡都受歡迎。

　　林薇薇端起茶杯啜了口，入喉時微微一怔，茶竟是最上乘的碧螺春。

　　京城有名的酒樓醉仙居的供茶也便是碧螺春了，這偏於陋縣一隅的小青樓，竟也供得起這等消費，當真，有錢！

　　在這等消費不高的小城鎮，如此豪放鋪張，收入利潤是從哪裡來的呢？這城裡的有錢地主和員外無非就那麼幾個，屈指可數，黎明百姓占多數。這麼一想，就很讓人感到奇怪了。

　　林薇薇的指尖摩挲著茶杯，看了小廝一眼，笑了笑：「莫娘在嗎？」

　　此等開門見山震得小廝後背突然一陣涼，他不由得往四處的燈紅酒綠看了一圈，似在尋找，又轉過腦袋，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，腆著笑道：「姑娘找莫娘何事？」

　　倒是不直接說莫娘已不在人世，林薇薇索性也跟著裝傻，「哦，前幾日在書香樓聽過她一曲，沒過癮，不盡興。怎麼，今日她有客？」

　　小廝訕笑：「莫娘一向受歡迎，來尋訪的客人暇不應接，不趕巧時，就見不著她。」

　　「這麼紅。」林薇薇笑了笑，「她在哪個房間，與何等人士彈奏，可否與他們共聞妙音呢？」

　　說著，林薇薇掏出個銀錠子放在桌上，銀子在燭光下閃著光，小廝的眼睛立刻吸了上去，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轉移視線，為難道：「這就難辦了，實不相瞞，既是有客人讓莫娘單獨在房裡演奏，便是不想被打擾的意思。小的便不敢去做那不識趣的擾人雅興，不過姑娘既是為尋妙音而來，何不聽聽更勝一籌的妙音娘子？沒準您會更喜歡呢？」

　　得了，找不出人來說謊很溜，還挺會推銷，絲毫不肯放過賺錢的機會。

　　林薇薇嘶了一聲，做出有些驕縱不耐的樣子，道：「我就想聽莫娘彈琴，她什麼時候能出來，我等便是——那些客人，總不可能一直賴在這裡不走吧。」

　　小二更犯難了：「姑娘，這小的也不知他們什麼時候走啊，都是一些常客，又都是世家子弟，不事勞作，日日夜夜在這裡吃住都是常事，您要是等，可還真不知等到何時呢。與其浪費良辰美景，姑娘何不試試……」

　　「不。」林薇薇擰眉將他的滔滔不絕打斷，「別廢話了，我就要找莫娘，本姑娘有的是錢，比旁人多花些銀兩也無所謂。你若是不敢擾人雅興，本姑娘親自去找——告訴我，人在哪？若是不說，我便挨個敲門問，本姑娘反正也不缺時間！」

　　小二連連揮手將她攔住：「姑娘莫急，姑娘莫急，您先坐著喝茶，小的這便幫您問問！您消消氣！」

　　說著一溜煙似的跑了，上樓時比猴子還快，頭還不時的別過來瞧桌上的銀兩，恨不得眼睛裡長出兩隻隱形長手，將銀子吞了。

　　林薇薇突然覺得好笑。

　　愛財之人醜相畢露。雖說她自己也愛財，但從不露聲色。

　　這樣一來，她便知道小二會為了這銀兩，絞盡腦汁的去尋妙音娘子，可是莫娘已經不在了，人死不能復生，到手的銀子不能丟了，他會怎麼做呢？

　　一陣急促的敲門聲，敲得人心煩意亂。

　　慵懶的腳步聲夾雜著嗔罵，慢悠悠踱過來，木門打開，露出一張不施粉黛，稍顯疲態的臉。

　　她見到來人，細眉一擰，眉心出來一道豎褶，聲音粗啞：「幹什麼？不是說了，老娘病了，難受著呢，沒什麼要緊的事不要來找我嗎！」

　　「哎！」方才侍奉林薇薇的小廝滿頭大汗，語速極快，「我也不想擾您病體啊，可您說過，賺錢就是第一等大要事嘛，我這不就飛奔上來尋你，討要個對策。」

　　女人開大門讓他進來，蒼白的手點了一支捲煙，毫無皿色的臉在煙霧繚繞中更顯憔悴病氣，她睨了小廝一眼：「什麼貴客？」

　　小廝興奮道：「一個姑娘，一上來就掏出二十兩銀子，手上戴的，腰間佩的，那都是京城郝玉閣裡的上品！脾氣直又大方，瞧著就跟小姑娘似的沒什麼心眼。這樣的客人，您喜歡不是？」

　　女人從鼻子裡哼出一聲，不知是喜是怒：「那你不在下頭伺候，跑上來朝我要什麼對策？」

　　「因為，她要尋個人，」小廝抓了抓腦袋，一想起那事便不寒而慄，聲音也弱幾分，「她指名要聽莫娘奏曲，非她不可，我搪塞著，沒讓她知道莫娘已經……」

　　女人的手頓了頓，「你做的很好。」

　　「那，該如何？」小廝不禁惆悵，「這快到手邊的錢，不能不要吧？」

　　「當然得收來。」女人說，「這窮鄉僻壤，指著那幾個小紈絝也賺不了幾個錢，須得廣納財源才是，」她頓了頓，似在想法子，沒一會兒又道：「這倒也簡單，你照我說的去辦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