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聲音很熟悉，很有穿透力，刺激林薇薇的耳膜和神經，她的視線可以穿透牆壁似的，回身望著那一堵厚厚的隔了床幔的牆。

　　「大人？」莫娘在她眼前晃了晃，又看她看的方向，便道，「是不是隔壁太吵，打擾您想事情。」

　　林薇薇回神，冷聲道：「隔壁的人是在尋歡作樂？」

　　她差點就要說男歡女愛了，莫娘臉紅了紅，「是，我給大人換個房間吧。」

　　「不必。」林薇薇面有慍色，「我情況了解的不夠細緻，改日再來找你。」

　　說完就走，經過隔壁時，使壞的踹了一腳門，門卻被鎖了，隻發出木頭轟的響動，沒有被踹開。

　　裡頭卻是安靜了一瞬。

　　林薇薇好生沒趣，留下銀兩，迅速出了這尋花問柳之地，一肚子火在夕陽的餘溫裡，以毒攻毒似的，倏然消散了。

　　不知是誰說的，男人這玩意兒，不偷腥就不叫男人了。

　　俗話說的好，妻不如妾，妾不如偷，偷不如偷不著。

　　宋戎也是男人，放在現代，那就是優質貴族青年，誰能保準他一心一意？

　　.

　　「姐，你咋了？」林雨兒瞠目結舌。

　　林薇薇一僵，低頭看見自己險險將肥皂丟進鍋裡去煮。

　　林雨兒接過肥皂，訕訕道：「誰惹你生氣了？」

　　「沒有。」林薇薇說著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，手拿著鍋鏟揮了一個圈，差點砸到林雨兒腦袋，林雨兒喘著粗氣拍著兇口，錯愕道：「就你這樣還沒事呢，都要謀殺親妹了。」

　　林薇薇扔了鍋鏟，拖著腮，緩緩道：「雨兒，我問你個問題。」

　　林雨兒有些好笑：「你還有不知道的事？你問吧問吧，隻要我知道的，當然統統告訴你。」

　　林薇薇看了她一眼，籲出口氣，又道：「算了算了，沒什麼好問的。」

　　林雨兒很無奈，心道你耍我呢。

　　可看林薇薇那副魂不守舍的暴躁樣子，定然是出了什麼事，隻是不願說罷了。

　　她若是不願意說，不隻林雨兒，林家村最聰明的人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了。

　　林雨兒沒有自討沒趣，牽著狗繩出去玩。

　　經過宋戎的小院，她停住腳步，扒著門縫往裡面看了看。院裡空空如也，一點兒人氣也無，想必宋哥哥又忙事情去了，那惹著林薇薇的，也就不是他。

　　如此一想，林雨兒鬆了口氣。

　　次日晨光熹微，林薇薇起了大早，匆匆洗漱完，找了頭馬，不停蹄的往鎮上趕。

　　牢獄門前的守衛見來人是林薇薇，想也不想便讓她過去，態度之恭敬，讓林薇薇對自己非常不齒——走宋戎的後門也太利索了。

　　謝天仍坐在那裡，因為天氣不好，牢獄裡的光非常稀疏，他的影子，就像一個漆黑的遊魂。

　　「您來了，托您的事情有進展了？」他頭也沒擡便說道。

　　林薇薇楞了一下，「你怎麼知道是我？」

　　謝天擡起頭，眼睛依然閃著光，「時間久了，能聽清人的腳步聲，若是牢獄，總會不耐煩，若是旁人的家屬，總是急切哀戚，唯獨您的腳步聲，是輕鬆自若的。」

　　「輕鬆自若。」林薇薇重複道，「昨天我去找過莫娘了，很奇怪，事實和你講的情況很不符。」

　　謝天看著林薇薇，表情有些複雜，欲言又止。

　　「所以你知道？」林薇薇說，「莫娘她還活著。」

　　「那不是莫娘，」謝天說，「那不是莫娘，那是茉莉，我不明白，為什麼莫娘死了，她就要頂替她的名姓。」

　　莫娘，茉莉……林薇薇感覺自己的腦袋像被絞進了縫紉機，絲絲縷縷的線，一旦將人纏住，便難以抽身。

　　「事情很複雜。」謝天似乎看出林薇薇的想法，低聲道，「隻是我身在山中，撥不開雲霧。」

　　.

　　「茉莉？」自稱莫娘的女子一邊斟茶一邊聞言笑了，「死的人才是茉莉，他瞎扯什麼呢，都是蓋棺定論的事了，再胡說有意義嗎。」

　　林薇薇沒理會女子帶著薄怒的埋怨，她想了想，看著莫娘道：「茉莉的墳在哪，方便的話帶我去看看。」

　　莫娘的臉肉眼可見的發灰了。

　　茉莉的墳墓在城東以南，荒墳林裡。

　　那是一座有名的亂墳崗，不計其數，不知來路沒有歸途的死者多半會被埋在那裡，立一個帶有姓名的木牌潦草了事。

　　茉莉的墳在一堆舊墳中格外顯眼，土堆還是新鮮的紅褐色，四面乾淨，沒有長草，一看就是新墳。

　　林薇薇在一邊審視的看了一會兒，語不驚人死不休：「得挖出來瞧瞧。」

　　莫娘扶著樹才沒險些栽倒，她驚恐道：「大人，這……不妥吧。」

　　「怕什麼？」林薇薇看了她一眼，「驗屍，不懂嗎？」

　　「仵作已經驗過了。」茉莉道，「在縣令大人的公堂上，當著大傢夥兒的面驗過的，茉莉她命苦，生前沒過過好日子，您就讓她安息吧。」

　　「我不相信仵作。」說著，林薇薇已經用取出馬馱來鐵鍬，快速的掘墳。

　　莫娘瞠目結舌，不敢上前，還往後退了幾步，不知是因為怕泥土髒了衣裳，還是因為別的。

　　林薇薇動作很快，且油鹽不進，那潦草發烏的裹屍布，赫然就在薄土之下，風一吹，屍臭味撲鼻，好不嗆人。

　　林薇薇早有準備的屏住呼吸，而莫娘卻是尖叫了一聲，接著坐在地上，用帕子捂著鼻子劇烈的喘氣，雙眼布滿驚恐的盯著露出裹屍布外的腳。

　　「這個天氣，估計已經爛的面目全非了。」林薇薇惋惜的嘆口氣，接著扔了鐵鍬，跳下土坑，將裹屍布猛地一拉。

　　莫娘倒吸一口涼氣，緊閉眼睛。

　　林薇薇的聲音在土坑裡淡淡的傳來：「唔，看來地底下比地面涼快些，還沒爛徹底，內臟都是好的，嗯？奇怪。」

　　「怎麼了？！」莫娘喊道，「有什麼不對的嗎？」

　　林薇薇想了想，道：「沒，沒有，勞煩姑娘過來幫我把她重新埋起來吧，我突然想到一些事，現在就要去處理。」

　　說著，她從土坑裡爬出來，拍了拍手上的泥土，翻身上馬欲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