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遠山握著水瓢，定在原地。

　　好半晌，他彎下腰，舀幾瓢水倒進鍋裡。

　　顧庭之不愛吃甜，他從鎮上做工回來，每逢顧庭之不高興，不知如何哄小孩，煮一碗甜湯。

　　顧庭之一點一點抿完，緊繃的小臉露出笑容。

　　自那以後，但凡他不高興，顧遠山便煮一碗甜湯。

　　如今恍然大悟，顧庭之要的不是一碗甜湯，而是傾注在甜湯裡的溫暖關切。

　　「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，並未盡到做父親的責任。」顧遠山捏一個個小圓子，扔在湯鍋裡，蒸騰而上白霧，朦朧他的臉孔，嗓音暗啞低沉，「我想做好一個父親。」

　　可這是一門高深的學問，他試著全心全意的對待倆個孩子，卻依然做的很糟糕。

　　一強一弱，不自覺想要強的一方，搭一把手，扶一把弱的。

　　而這種做法，卻往往讓顧庭之為難，不免又令他失望。

　　顧遠山磕一個雞蛋，攪散倒在鍋裡，翻攪幾下，盛出鍋。

　　蘇葉望著碗裡小巧圓滾的丸子，「做好一個父親，不是說一說而已。每一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，願意為他們捨棄性命。能夠自己解決的問題，絕不會造成孩子們的困擾。」

　　顧遠山笑了一下，將幾碗甜湯端去桌子上。

　　倆小隻很給面子的吃完一碗，「爺爺，您做的甜湯很好喝！還能再喝一碗哦！」

　　顧遠山看著倆小隻天真純粹的笑臉，那般燦爛滿足。

　　他眼中閃過一痕水光，孩子們小時候渴盼父母的疼愛，一旦錯失機會，再想彌補，他們早已不需要。

　　「你們換牙，不能多喝。」顧遠山端出木薯糕，「你們吃這個墊一墊肚子。」

　　倆小隻歡喜的見牙不見眼，膩在顧遠山懷裡。

　　顧遠山慈愛的摸一摸孩子們的發頂。

　　顧子寧喝下一碗甜湯，握著一把斧頭，在院子裡劈柴。

　　蘇葉沒有阻止，甚至讓洪勝再買一捆柴回來，給顧子寧劈。

　　發洩一番，精疲力盡，心裡才會痛快。

　　——

　　長公主特地去大理寺見張弼一面。

　　張弼承受一連串的打擊，如今身陷囹圄，一夜之間頭髮全都白了。

　　長公主看著這一切，陡然想起夏家。駙馬一死，夏家自然不肯罷休，要為他平冤。最後爆出夏家馬圈裡私藏鎧甲。元靖帝鐵皿手腕，將夏家滿門看押進大牢。

　　與張弼的遭遇何其相似？

　　唯一不同的是張弼罪有應得，而夏家含冤而亡。

　　「張老，你要振作起來，總有一天你會重見天日。」長公主見張弼靠在牆壁上，似乎認命了。

　　張弼眼仁動了動，拖動腳鐐走到長公主面前，「顧庭之城府心機很深，他擅長揣摩人的心思，我們想要給煬兒一個公道，怕是不能的。不必再查此案，隻要顧庭之與蘇葉能為煬兒填命，我與煬兒便能含笑九泉。」

　　長公主瞳孔一縮。

　　「顧庭之就是麗貴妃的兒子，元靖帝不會容忍，這是顧庭之唯一的死穴。隻要元靖帝厭棄他，他就完了。」張弼招了招手，將他進行未完成的計劃，說與長公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