宅子收拾得很乾凈，傢具一應俱全。

　　日常要用的東西，文茵陸陸續續添置好。

　　包袱打開，兩套衣裳，幾支銀簪與一本佛經、兩本小冊子，全部的家當。

　　文茵將衣裳掛在衣櫃裡，心裡很高興，她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。

　　佛經擱在枕頭邊，隨手拿起一本冊子翻開，密密麻麻地記載著對她不好的人與事，隻剩下一兩頁空白。

　　再取另一本冊子，書皮嶄新，紅色硃砂筆記下寥寥幾行。

　　上頭隻有三個名字，蘇葉、顧子寧，剩下一個便是住在文家對面賣豆腐的男子。

　　一本記仇，一本記恩。

　　文茵將冊子深在箱籠裡。

　　一切重新開始。

　　——

　　慧娘與文舉人離開京城，文茵從書鋪搬走，偌大的院子，隻剩下顧子寧一個人。

　　他收拾屋子，摸一摸臉上的傷，還是去了顧府。

　　蘇葉瞧見顧子寧鼻青臉腫，驚訝道：「你嶽丈揍的？」

　　顧子寧蔫頭蔫腦，看見蘇葉的時候，眼圈發紅，眼淚在打轉。

　　「大嫂，我將慧娘休了。」顧子寧心裡難過，親眼見證過蘇葉與顧庭之的感情，他充滿憧憬，希望與髮妻一生一世一雙人。

　　慧娘做錯太多事，他一次次給機會，期盼她能夠像蘇葉一樣突然醒悟，變好。

　　終究是奢望。

　　蘇葉見顧子寧哭了，心裡有些慌，可更震驚於他的話。

　　「真的休了？她肚子裡的孩子呢？」

　　「沒了。」顧子寧喉口發哽，吞聲忍淚。

　　這幾日他什麼都不去想，隻記住他要和離。

　　對他，對慧娘，都是最好的結果。

　　他的小家散了，顧子寧心空了。

　　突然很迷茫。

　　蘇葉小覷顧子寧，看似糊塗，心裡很亮堂，做事不拖泥帶水。

　　「你還有我們，先靜下心來念書，其餘的別想太多。」蘇葉見顧子寧滿臉苦悶，想要抱一個人緩解一下，抓著一旁探頭探腦的顧雲舒，塞進顧子寧懷裡，「那就是給他們揍的？」

　　顧子寧抱住軟軟的一團，發冷的身軀得到一點溫暖。又忍不住惋惜那個沒能留住的孩子，眉眼應該與顧雲舒會有些相像？畢竟他體內流淌著與顧庭之有一息相同的皿脈。

　　他悶聲說，「我去錦園做陪練，給慧娘一千兩銀子。」

　　蘇葉嘆息，說他心狠，到底是軟心腸。

　　她喜歡的不就是顧子寧這份純粹，善良嗎？

　　「住在家裡吧。」蘇葉將顧子寧請進屋。

　　顧子寧搖了搖頭，「我打算住在國子監，書鋪……」

　　蘇葉給他沏一杯茶，「書鋪是你的，你自己安排，我不插手。」

　　顧子寧沒有吭聲，目光專註地望著顧雲舒的眉眼。

　　顧雲舒似乎覺察到顧子寧的難過，小手輕輕摸著他臉上的青紫，「叔叔，我給你呼呼，吹一下就不痛了哦。」柔軟的小手，輕輕捧住顧子寧的脖子，噘著櫻紅的小嘴，輕輕吹氣。

　　顧子寧心中湧起一陣酸澀，緊緊抱住顧雲舒，「叔叔不疼。」就是難受。

　　顧遠山站在門口，看見顧子寧眼濕鼻酸，抱住顧雲舒坐在那兒，連頭髮絲都帶著悲苦。

　　他挽起袖子，鑽進廚房，蘇葉正在準備中飯。

　　「爹，您要做什麼？」

　　「我給子寧做一碗甜湯。」顧遠山布滿滄桑的面容，露出一絲淡淡的笑，「庭之和子寧沒有一點相像，唯一相同的是不高興的時候愛喝甜湯。一碗甜湯下去，睡一覺，再難過的事情都會忘了。」

　　蘇葉下意識道：「庭之不愛吃甜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