靈淵鎮的雨下了整整七日,潮濕的水汽裹著腐木氣息滲入青石闆縫隙。林深握緊青銅羅盤,指針在"坤位"劇烈震顫,盤面上二十八星宿圖竟泛起幽藍熒光,這是他第三次在城隍廟舊址附近察覺到異常。
"林先生,您確定是這裡?"身後傳來年輕學徒阿昭的聲音。少年背著裝滿羅盤、星圖的木箱,油紙傘傾斜的角度始終護著那些古籍,"前日裡王嬸說,城隍廟塌了之後,常有藍光從地底透出,像是..."阿昭突然噤聲,喉嚨裡發出含糊的嗚咽。
林深猛地轉身,隻見阿昭腳下的青石闆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皸裂,裂縫中滲出漆黑如墨的液體。更詭異的是,液體表面竟浮現出星辰軌跡,北鬥七星的勺柄直指城隍廟殘垣斷壁方向。林深扯住阿昭衣領向後急退,方才立足之處轟然塌陷,露出深不見底的洞穴,腐臭的地底氣息撲面而來,混雜著某種金屬灼燒的焦糊味。
"地脈星圖現世了。"林深低聲呢喃,從懷中掏出泛黃的《靈淵志》。書頁間夾著的乾枯艾草簌簌掉落,泛黃的紙頁記載著:"地脈通天河,星圖鎮八荒。逢子午之變,坤位現玄光。"他摩挲著羅盤邊緣凸起的星宿紋路,突然想起三年前師父臨終前的叮囑,"若見地脈星圖,切記尋找...殘缺的璇璣。"
洞穴深處傳來鎖鏈拖拽的聲響,混著尖銳的嘶鳴。林深將羅盤掛在腰間,摸出火摺子點燃,橙黃的光暈在黑暗中搖曳。石壁上斑駁的壁畫逐漸清晰:先民們擡著巨大的青銅圓盤,盤上鑲嵌著七顆星辰狀的寶石,而正中央本該放置第八顆寶石的凹槽,如今隻剩焦黑的痕迹。
"這壁畫...在動!"阿昭突然抓住林深衣袖。壁畫上的先民們竟緩緩轉動脖頸,空洞的眼窩轉向兩人,原本靜止的青銅圓盤泛起波紋,彷彿有實質的水流在其中湧動。林深握緊腰間羅盤,青銅表面的星宿圖與壁畫中的圓盤產生共鳴,發出蜂鳴般的震顫。
黑暗中亮起兩點幽綠光芒,逐漸化作人形輪廓。來者身著殘破的玄色長袍,發間纏繞著星砂,面容卻如同融化的蠟像般扭曲變形。"尋圖者,以皿為引。"沙啞的聲音像是從兇腔深處擠壓而出,黑袍人擡手間,地面的墨色液體凝成尖刺,直取林深咽喉。
林深側身避開,羅盤邊緣擦過液體尖刺,竟燃起藍色火焰。他突然想起《靈淵志》中的記載,地脈星圖認主需"以星砂淬體,以心魂為契"。咬破指尖將鮮皿滴在羅盤上,火焰瞬間暴漲,照亮黑袍人驚恐的面容——那些扭曲的皮膚下,赫然浮現出與壁畫中相同的星宿紋路。
"你是守圖人?"林深舉著燃燒的羅盤逼近,"為何阻攔?"黑袍人發出非人的嘶吼,身體開始崩解,化作漫天星砂。星砂在空中重組,勾勒出半個殘缺的璇璣寶石虛影,正是師父臨終前反覆提及的關鍵。
洞穴深處傳來更劇烈的震動,石壁轟然倒塌,露出深埋地底的青銅圓盤。圓盤直徑足有十丈,表面凹陷的七星凹槽中,六顆寶石散發著不同顏色的光芒,唯獨中央璇璣位漆黑如淵。林深將羅盤嵌入圓盤邊緣的卡槽,整個星圖開始逆時針旋轉,地面裂開蛛網般的紋路,地底傳來江河奔湧之聲。
阿昭突然指著遠處驚呼:"林先生!那些星砂..."飄散的星砂匯聚成文字,在虛空中閃爍:"千年之劫,璇璣補闕。取地脈精魄,化星鬥歸位。"話音未落,圓盤上的六顆寶石同時爆發出強光,林深感覺周身皿液彷彿被抽離,意識陷入混沌。
當他再次睜開眼,發現自己置身於浩瀚星空。腳下是旋轉的地脈星圖,而在遙遠的天際,那顆缺失的璇璣寶石正在緩緩墜落。林深伸手觸碰,冰涼的觸感中夾雜著溫熱的脈動,恍惚間聽見師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:"靈淵地脈,連通天地。星圖現世之日,便是陰陽倒懸之時..."
洞穴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,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,照在青銅圓盤中央的璇璣位。林深將懷中的殘缺寶石嵌入凹槽,剎那間,七星連珠,地脈轟鳴,靈淵鎮的夜空升起永不墜落的第八顆星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