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闆在暴雨中泛著冷光,我攥著青銅羅盤衝進城隍廟時,後頸突然傳來灼燒般的刺痛。羅盤表面的星軌圖騰詭異地扭曲起來,原本指向靈淵鎮西的指針,此刻正瘋狂地逆時針旋轉,彷彿要將錶盤撕裂。
「別動。」沙啞的女聲從神龕陰影裡傳來。我猛地轉身,看見角落裡蜷縮著個披頭散髮的女人,她手中的油紙傘半開半合,傘骨間垂落的水珠竟泛著詭異的紫光。當她擡起臉的瞬間,我瞳孔驟縮——那張臉上布滿交錯的銀色紋路,像是有人用刀尖在皮膚上刻下了複雜的符咒,而在她左眼的位置,赫然鑲嵌著一枚青銅圓盤,與我懷中的羅盤材質如出一轍。
「你是......」我的話音未落,女人突然暴起。她手中油紙傘如靈蛇般襲來,傘骨尖端直取我咽喉。千鈞一髮之際,我側身翻滾,後背重重撞在香案上。供桌上的燭火劇烈搖晃,在牆壁上投下扭曲的人影。混亂中,我瞥見她袖口滑落的刺青——半片沙拉菜葉,邊緣泛著暗紅,像是乾涸的皿跡。
「沙拉菜葉......」我脫口而出。女人的動作驟然停滯,鑲嵌在眼眶裡的青銅圓盤發出嗡鳴,無數細密的裂紋從中心向外蔓延。我趁機撲上前,試圖抓住她手腕,卻在觸碰到她皮膚的剎那,一股冰涼刺骨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。
潮濕的地窖裡,煤油燈昏黃的光暈中,我看見自己被鐵鏈鎖在石柱上。對面同樣被困住的,正是眼前這個女人。她那時的面容清秀,左眼完好,正將一片沙拉菜葉小心翼翼地遞過來:「吃點東西,他們快回來了。」
記憶突然跳轉。暴雨夜,城隍廟外殺聲震天。女人將青銅羅盤塞進我懷中,左眼被人生生剜去,鮮皿濺在羅盤星軌上:「帶著它走!別讓靈淵鎮的秘密......」畫面戛然而止,劇烈的頭痛讓我眼前陣陣發黑。
女人此刻正用僅剩的右眼死死盯著我,嘴角溢出鮮皿,卻露出詭異的笑容:「你終於想起來了......」她擡手按在眉心,那些銀色紋路突然發出刺目光芒,整個城隍廟開始劇烈震顫。我踉蹌著扶住搖晃的牆壁,懷中羅盤自動懸浮,與她眼眶裡的青銅圓盤遙相呼應,兩物之間牽起一道若隱若現的金線。
「記憶封印......要破了。」她的聲音混著雷聲炸響,「當年我們為了鎖住靈淵鎮最深處的東西,將自己的記憶分割成碎片,分別藏在不同的信物裡。沙拉菜葉、青銅羅盤,還有......」她劇烈咳嗽,鮮皿染紅了油紙傘,「而現在,有人不想讓這些秘密重見天日。」
話音未落,城隍廟的木門轟然炸裂。數十個身披黑袍的人手持彎刀沖了進來,他們面罩上統一印著半枚葡萄圖案——正是我在靈淵鎮古籍中見過的「噬憶者」標記。這些人能吞噬他人記憶,將其化作維持自身力量的養分。
「保護好羅盤!」女人揮舞油紙傘,傘面突然展開,灑出一片帶著熒光的粉末。沖在最前面的黑袍人發出凄厲慘叫,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。但更多的噬憶者湧了上來,他們手中彎刀劃出詭異的弧線,空氣中泛起陣陣扭曲的波紋。
我握緊羅盤,試圖尋找反擊的機會。突然,羅盤表面浮現出一串從未見過的文字,散發出溫暖的光芒。女人見狀大喊:「快!用羅盤對準他們眉心的印記!」我依言照做,羅盤射出一道金色光柱,擊中一名噬憶者。那人發出非人的嘶吼,身體化作一團黑霧消散在空中。
戰鬥愈發激烈,女人的動作卻越來越遲緩。她身上的銀色紋路開始黯淡,右眼的青銅圓盤也出現了更多裂痕。我拼力殺到她身邊,卻見她擡手在我額頭點了一下。剎那間,又一段記憶洶湧而來。
那是在靈淵鎮最隱秘的禁地,我、女人,還有另外幾人圍在一口散發著寒氣的青銅棺槨旁。棺槨上刻滿與羅盤相同的星軌圖騰,隱隱有黑色霧氣從縫隙中滲出。「這東西一旦蘇醒,整個世界都會被吞噬。」女人面色凝重,「我們必須將它的力量分散封印,用我們的記憶作為鑰匙。」
「為什麼......現在才讓我知道?」我喘息著問。女人虛弱地笑了笑,油紙傘已經殘破不堪:「因為記憶封印的最後一道枷鎖,需要你自己打破。現在,帶著羅盤去禁地,找到剩下的記憶碎片,阻止他們......」她的聲音越來越輕,最終化作一縷白煙消散在雨中。
懷中的羅盤突然劇烈發燙,指引著我向城隍廟後的密道走去。密道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,牆壁上刻滿扭曲的符文。每走一步,腦海中的記憶就清晰一分。我想起了自己和女人曾是並肩作戰的夥伴,為了守護靈淵鎮的秘密,甘願將自己的記憶分割封印;想起了噬憶者們的陰謀,他們妄圖解開青銅棺槨的封印,獲取那股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。
當我終於走到密道盡頭時,一扇巨大的青銅門擋住了去路。門上的星軌圖騰與羅盤完全吻合,而在門的縫隙中,我看到了一雙猩紅的眼睛正死死盯著我。身後傳來噬憶者們逼近的腳步聲,我深吸一口氣,將羅盤嵌入門上的凹槽。青銅門緩緩開啟,一股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,而等待我的,將是解開所有秘密的最後一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