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薇薇騎著馬，宋戎將身子套在手裡在樹林裡慢慢踱步。

　　濃黑的夜色裡，樹上不時傳來烏鴉和貓頭鷹的叫聲，兩相不休，聽起來像是詭異的邪曲。

　　整個夜晚，透露出一種不祥。

　　「剛才那夥人，一看就不是送鏢的。」林薇薇道，「送鏢最重要的是東西，一般押送過程中都是穩中求進。他們那個顛法，金蛋銀蛋都得給震碎了——別說他們不送貴重東西，不是貴重東西，誰他娘的搭錢找鏢局？」

　　宋戎說：「你那時候就醒了。」

　　林薇薇低頭冷笑一聲：「你下山的時候，我就醒了。」

　　那會兒宋戎思量著把她安置在哪家呢。

　　「十有八九，是放毒氣抓走劉昊他們的人。」宋戎岔開話題。

　　「百分之百就是。」林薇薇非常自信，「這會兒他們上山就是查漏去了，發現沒有人影肯定會搜林搜山，再沒有就得搜村。你看到他們，想到這層，才沒把我扔到這村裡。」

　　宋戎嘆了口氣：「薇薇，我……」

　　「你是不想讓我跟著你冒險。」林薇薇快速打斷他，「我知道，又不是第一次了。但是宋戎，你在京城是王爺，在沙場是將軍，在我這兒，你是什麼呢？你清楚過嗎？」

　　宋戎啞聲說：「夫君，我是你夫君。」

　　「你這個夫君，每次出事都隻會讓我擔驚受怕。」林薇薇語速極快，「每次都丟下我，好像我林薇薇是個累贅，既然如此，你就不要答應帶我同行。再往深了說，如果時光倒流，你忌諱自己的身份境地，你就不該來撩我，不該死皮賴臉的跟我寫信，不該跟我有任何瓜葛。這樣才不會有後來的事，不會有今天。那麼這會兒我還在山莊賞荷花，品桂花酒，醉生夢死，優哉遊哉，現在不會在這裡跟你吵架，不會又差點醒來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，估摸著自己會不會成寡婦，憂心忡忡思慮下一步該怎麼辦，不會……」

　　宋戎非常有自知之明，他知道自己說不過林薇薇，又莫名感到理虧，隻得翻身上馬。

　　他圈住她腰，親了親她側臉，「彆氣了，我哪捨得跟你吵架。」

　　林薇薇愣了一會兒，雙手護臉：「別親我！」

　　宋戎捂住她嘴，在她耳邊低聲說：「別喊。」

　　林薇薇咬了他手。

　　他忍著疼，往下挪了挪，捏捏她下巴：「彆氣了。」

　　「沒有。」林薇薇說，「我沒有。」

　　「喘氣都不均勻。」宋戎貼著她背說，手輕拍她兇口，「順順。」

　　「別，招，我。」林薇薇咬著牙說。

　　「你別生氣了。」宋戎說，「我就不招你。」

　　「……滾。」男人沒一個好東西？千古名言！

　　這時，馬蹄聲由遠及近，從高坡上猶如巨石滾動，浩浩蕩蕩的奔湧下來。

　　宋戎和林薇薇一同屏氣，眯細眼睛看去。

　　依然是那隊人馬。

　　隻不過奔走速度減慢，人和馬都數量銳減。更讓人髮指的是，排頭身邊跟了一個書生模樣的男人，牽著狗夾在馬群之間拱著鼻子兜來兜去。

　　排頭呼喝一聲，另一人揮了揮那鏢局旗幟。上百號人一同發出籲聲，聲勢浩大的攔山腰半道停住，欲要安營紮寨一般。火把耀眼，照亮了近處的樹林和村莊。驚起村莊沸騰的犬吠雞鳴。

　　那狗十分靈敏，居然尋摸著到了那大水庫旁，對著水庫狂吠。

　　「操，對著水叫什麼！」排頭壯漢從馬上翻下來，到書生旁邊問，「水裡頭能藏人？」

　　書生的聲音極細，一開口還女人似的柔：「水性好的人，能在水裡憋好幾個時辰也安然無恙。」

　　壯漢聽不得書生說話，一聽就起雞皮疙瘩，他毫不掩飾厭惡，離書生遠了些，望著漆黑的水面，吼道：「來幾個水性好的，下去看看！」

　　幾個男人脫了馬褂，擼起褲腳，幾個猛紮，下餃子似的跳進水裡。

　　而都一無所獲，隻有一個浮出水面的臉上滿是驚喜：「老…老大！下面有……」

　　這孩子是個結巴，壯漢不耐煩的罵了句粗話：「有什麼，直接說！」

　　「馬車！」孩子嚇得說連貫了。

　　壯漢：「……那有他娘的個狗屁用！你興奮個屁！」

　　書生輕笑，笑起來更帶點女人的媚：「馬車不舊吧？」

　　那孩子懼於壯漢淫威，不多廢話，一個猛紮子，再次進到水裡。

　　「不算太舊，也不算太新，那些布料都沒爛，木頭也都好好的，上頭還有雕的花紋，裡頭黑咕隆咚，其他看不清了。」上來的另一個男人，替啞巴孩子說清楚了。

　　壯漢看向書生：「你以為這馬車是……？」

　　書生勾起本就上揚的眼角，道：「不然呢，你看這荒山野嶺的鄉野人家，哪個能捨得將好好地馬車往水裡扔的？再者，我家黃兒也聞出上面有他們的氣味了。」

　　說完，他彎身摸了摸黃狗的腦袋，從懷裡掏出一包碎肉來，愛憐的讓它吃。

　　壯漢立刻發號施令，雄赳赳氣昂昂的激動：「給老子搜！老鼠洞都不能放過！」

　　「是！」

　　呼應聲響徹山野。

　　「……那黑幫老大是不是對我們有什麼誤會？」林薇薇問。

　　宋戎：「？」

　　「我們又不會縮骨術，搜什麼老鼠洞。」林薇薇嘲道，「多此一舉。」

　　宋戎笑了兩聲，慢悠悠駕著馬往樹林深處走。

　　「要去哪兒？」林薇薇問。

　　宋戎反倒氣定神閑：「繞道下山。」

　　「……不救劉昊他們了？」林薇薇扭過臉，神情複雜。

　　宋戎好笑的啄了她的嘴是，反問道：「你在那大部隊裡看見他們了？」

　　「這倒沒有。」林薇薇說，「不過你能問問他們啊，你這就下山，又去哪裡找？那不形同大海撈針？」

　　宋戎有些驚嘆於林薇薇智商的浮動，道：「你覺得他們會告訴我？我打不過他們，寡不敵眾。」

　　林薇薇：「……你認慫倒是直接。」

　　宋戎道：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。他們這來來回回數次，行動如此之快，說明盤踞點就在山下不遠的地方。趁著他們這會兒搜山，咱就找著人了。這回老龐他們選了一群空架勢的腦殘啊，年紀大了挑人離花眼了。嘖嘖。」

　　「也不空。」林薇薇說，「那書生看起來挺聰明的，還有狗呢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