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試前一夜，下起瓢盆大雨，洶湧之勢似要將京都給淹了。

　　張首輔身著常服，端坐在太師椅上。

　　對面坐著的是吳次輔、曹翰林二位，是這一次殿試的閱卷官。

　　張首輔拿出一篇文章，放在桌案上，「你們看一眼這後生的文章，文采斐然，妙筆生花，比之當年的陸子書，有過之無不及。」他笑著說一聲，「隻可惜，初生牛犢不怕虎。」

　　吳次輔與曹翰林心中意會過來，前幾日張首輔設宴，給顧庭之送了邀請帖，顧庭之不識好歹，未曾赴宴。

　　張首輔是一品大員，一人之下，萬人之上，眾人競相巴結。

　　竟給顧庭之拂了臉面，將人得罪狠了。

　　張首輔請他們欣賞顧庭之做的文章，實則叫他們認一認筆跡。

　　殿試不需要謄錄，送呈到閱卷官手中的是原卷。但凡用心，便能認出是哪位『特定』考生的筆跡。

　　所有參加殿試的文章，都由閱卷官評卷，最後挑選前十給元靖帝，由他圈出狀元，榜眼，探花。

　　張首輔這是讓他們將人給刷下來。

　　二人對望一眼，「此人雖然文采出眾，作的文章卻華而不實。」

　　張首輔笑了笑，望著窗外的雨夜，「夜深了，你們回吧。」

　　吳次輔與曹翰林紛紛告辭。

　　——

　　桐子巷卻是另一番情景。

　　雨水飛濺，噼裡啪啦的打在窗戶上，屋子裡點著一盞油燈，一家四口盤腿坐在炕上，氛圍十分溫馨。

　　蘇葉手裡拿著一根細小的紅繩，顧思賢將一枚銅闆套進去，握住顧庭之的手，讓蘇葉佩戴在顧庭之的手腕上。

　　蘇葉將銅闆系在顧庭之手腕，鬆緊度剛剛好。

　　「爹，您不能摘下來。這是我和妹妹在夫子廟給你求來的。一定能保佑你高中，化厄運為好運氣哦！」顧思賢將蘇葉打的結，再打兩個死結，拉一拉，挺牢固了，他才拿剪刀將多餘的繩子剪斷，再拉下顧庭之的衣袖遮住。「爹，不能摘哦！不然可就不靈驗了！」

　　顧庭之笑容溫潤，收下兒子的心意。

　　蘇葉拍著倆小隻的屁墩兒，讓他們去睡覺。

　　倆小隻抱著顧庭之，一人親一邊他的臉，顧雲舒嬌聲說，「爹爹，我和哥哥把好運氣給您！」

　　顧庭之揉一揉倆小隻的腦袋，「快去睡覺，明天和你們娘一起出去遊玩。」

　　倆小隻高興地跑房間去睡覺。

　　「你也早點睡覺，明天有一場硬仗要打呢！」蘇葉心裡莫名地緊張，擔心有意外發生。

　　顧庭之將她抱回房，放在床上，漆黑的夜色中，他眸光明滅不定。

　　「孩子們送給我一個驅邪銅闆，必定會過的。」

　　蘇葉心裡也如此美好的期望著。

　　——

　　殿試設在紫禁城保和殿。

　　貢士大多已經聚集在西苑門口，清一色的貢士服。眾人即興奮，又緊張，並不喧鬧。隻是偶爾有相熟的考生相互打一聲招呼。

　　顧庭之來的時候，有人認出他，正是這一屆會試的會元，朝他拱手行禮。

　　顧庭之作揖回一禮，轉頭看著前方等候入宮的百官，目光最後落在莊嚴巍峨的皇宮，兇腔裡湧起熱潮，那一種隱秘又難言的興奮，泛起激蕩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