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醫生回到家的時候，有些無精打采。

　　王佳雲見他的臉色有些難看，關切道：「你怎麼了，臉色怎麼這麼難看，是不是生病了？」

　　顧醫生搖頭，「我沒什麼事，可能是近段時間太累了。」

　　「那你好好休息休息，一會兒吃飯了我再叫你。

　　你呀，工作這麼拚命做什麼，身體才是最重要的，要是身體垮了，就什麼都沒了。」

　　顧醫生走進房間，看見自己的那一雙皮鞋，還沒有穿，還是鋥亮的。

　　現在心裡沒有一個答案，這雙鞋他無論如何是不會動的。

　　他把鞋放在衣櫃下邊的一個抽屜裡，卻看見旁邊有一塊碎花土布包著什麼東西。

　　那在一刻鐘，他也不明白自己內心，為什麼會有那麼強烈的感覺，促使他打開裡邊的東西。

　　他的手頓了一下，拿起那個碎布包，打開一看，裡邊放著一個木頭盒子。

　　把木頭盒子打開，裡邊裝著兩捆用皮筋紮著的大團結。

　　他數了數，有三百元錢。

　　裡邊隻有錢，沒有票。

　　那紙幣看起來很新，是剛從銀行拿出來不久，沒有經過流通的樣子。

　　他記得王佳雲以前並不把錢放在這裡，她把錢放在櫃子的鐵皮盒子。

　　他把東西放好，又去那個櫃子找了找，確實找到了一個鐵皮盒裡。

　　裡邊放著錢和票，有零有整，看著像是用於平時的開支。

　　那櫃子裡的兩三塊錢，到底是怎麼來的？

　　他坐在床上，腦子裡渾渾噩噩，似乎想了很多，又似乎什麼都沒想。

　　直到王佳雲進來叫他去吃飯，看見他的臉色不對，被嚇了一大跳。

　　「你怎麼了，臉色怎麼這麼蒼白？」

　　邊說邊用手探他的額頭，額頭並不算熱，看起來不像發燒。

　　顧醫生撥開她的手，聲音有些沙啞，「我沒事。」

　　「我不是讓你睡覺嗎？你怎麼不躺下來休息一會兒？」

　　她以為顧醫生累了，所以氣色才會這麼差。

　　顧醫生；「咱們家有存款嗎？」

　　王佳雲愣了一下，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，而是反問道：「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？」

　　「我就想知道家裡有沒有存款，我賺的這些錢，剛剛夠家庭開支。

　　可是小穎很快就要畢業，以後還要讀高中，用的錢會更多，我怕沒錢給孩子讀書。」

　　原來他擔心的是這個。

　　王佳雲坐到他的身邊，笑著說道：「你不用擔心小穎的學費，讀書的錢肯定少不了。

　　我覺得崖州島實在是太小了，我想把小穎送去湛城讀書。

　　那邊的教育資源好一點，等到小穎高中畢業，說不準還能分配工作呢。」

　　「要是小穎去湛城讀書，隻能讓她住在學校裡，學費和生活費都不是一筆小數目，咱們家有這麼多錢嗎？」

　　「這些年我攢了一點錢，隻要小穎用錢節約一點，送她去讀書應該是沒問題的。」

　　「你之前不是還跟我抱怨，說家裡的錢不夠用嗎？家裡怎麼忽然會有這麼多積蓄，還能送小穎出去讀書？」

　　王佳雲的眼中閃過心虛，表情也有些不自然。

　　「我是說過錢不夠用，家裡的錢什麼時候夠用過，不都是從牙縫裡一點一點省下來的嗎。

　　孩子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，咱們就算委屈了自己，也不能委屈孩子呀。」

　　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飄忽，根本不敢看顧醫生。

　　顧醫生的心一點一點涼下去。

　　他們是夫妻，本該是最親密的人，可他們現在在做什麼。

　　一個在費盡心機試探，一個又在拚命遮掩，哪有一點夫妻的樣子。

　　艱難地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，「你安排好就好，我沒什麼意見。」

　　王佳雲不是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，夫妻十幾年了，顧醫生的任何一點異常，都逃不過她的眼睛。

　　不過她以為是顧醫生身體不舒服，才會有這樣的反應，並沒有放在心上。

　　他忙活了這麼久，天天加班，高強度的工作讓他壓力很大，他現在的這個反應也很正常。

　　明天她去供銷社，看看能不能買點雞，來給他好好補補身子。

　　「你這段時間也累了，明天我去買隻雞過來，讓你好好補補。」

　　「我真的沒事，家裡用錢的地方還很多，還是把錢省下來留著以後花。」

　　王佳雲卻很不同意他的這個看法，「攢錢重要，難道你的身子骨就不重要了嗎？

　　明天你早點回來，我煲湯給你好好補一補。」

　　顧醫生輕輕點了點頭，心頭卻一片澀然。

　　王佳雲對他們一直都很好，給他買皮鞋，給孩子買書包買棉衣，卻獨獨忘了給她自己買點東西。

　　他多麼希望自己是錯的，是他自己想多了，他多希望王佳雲沒有問題。

　　他一晚上魂不守舍，去到醫院工作也提不起什麼精神。

　　向燁看到他這樣十分困惑，還特意問他怎麼回事。

　　顧醫生推脫說自己身體不舒服，想要早點回家休息。

　　向燁不是個不通情達理的人，立刻批準顧醫生回去歇著。

　　顧醫生回家的時候，王佳雲正在煲湯，見到他這麼早回來有些意外，「你回來了呀，今天回來得還挺早。」

　　「我有點不舒服，待在醫院靜不下心來，就想拿資料回家看看。」

　　王佳雲看著他手裡的資料，目光閃了閃，「那你就先看資料，等飯菜做好了我再叫你。」

　　「行，那我就先回房間了。」

　　顧醫生把東西拿回房間，坐在書桌前，卻一個字都看不下去。

　　很快的，客廳傳來了孩子們的嬉笑聲，還有王佳雲的罵聲，「還不快進去做作業，你爸爸在房間裡看書，你們別打擾他。」

　　「媽媽好香呀，今天晚上是不是又能吃肉？」

　　「你們就知道吃，要是你們讀書能這麼刻苦的話，我就不用操心了。」

　　「我們愛吃肉，吃肉能長高。」

　　「沒不讓你們吃，都吃，以後長高一點，比你爸都要高。

　　飯菜做好了，去叫你姐你爸過來吃飯。」

　　兩個孩子趕緊去叫人。

　　吃飯的時候，幾個孩子都很高興，顧醫生看見他們這麼高興，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。

　　現在的日子過得多好呀。

　　可這隻是表象，他不敢想象內裡有多麼不堪。

　　吃過晚飯，顧醫生提議出去散步，有助於消化，王佳雲卻不願意去。

　　「我還是不去了，家裡的活兒多著呢，我還得洗碗收拾廚房，還得掃地洗衣服，都忙活不過來。」

　　顧醫生有些心疼她，「那我也不出去了，我留下來幫你。」

　　王佳雲心裡暖乎乎的，笑著說道：「哪用得著你幫忙，哪有男同志做家務的。

　　你的手是拿手術刀的，不是做家務的，你們就出去好好玩吧。」

　　「行，那我們就先去散步了，你幹完活兒就早點休息。」

　　顧醫生帶著孩子出去了。

　　他們幾個離開之後，王佳雲把廚房收拾好，把地掃了。

　　整理好一切之後，她走進房間，看著書桌上的資料，她彷彿被蠱惑一般，一步一步朝書桌走過去。

　　她是識字的，紙上的字她都看得懂，而且她的記憶力不錯，一頁紙看下來，能囫圇記個大概。

　　顧醫生回來的時候，見到的便是她站在書桌前，拿著資料在看的情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