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京雲現在愁啊，愁雲慘淡的那種。

　　一雙眉毛整日裡皺著，放隻蒼蠅上去，能夠夾死。

　　他這不高興了吧，連帶著整個府衙都烏雲籠罩，人人臉上都是緊張的神色，別說笑聲了，就是連笑容都沒見一個。

　　這倒不是因為張京雲有多兇。

　　而是因為他身邊的那位師爺兇！

　　連張京雲都被數落了，其他人還敢放肆？

　　宋戎跟席沐剛進後衙，還沒見到人，就先聽到了劉揚希恨鐵不成鋼的聲音，「我的大人哎，你能不能出息點？京裡派來年終視察的巡案已經到半路了，你就不能抓緊時間將那些陳年舊案給處理羅？「

　　對面沒人答話，劉揚希背著手打轉，如果殺人不犯法的話，他可能已經直接動手，弄死眼前這個一點都不忙的張京雲了。

　　「那幾人的案子現在都沒有進展，到時候巡案到了，我看你怎麼解釋！」

　　罵完，劉揚希停頓了一下。

　　看時間，大約是喝了口茶，然後繼續數落。

　　「大人你說你，事情不去辦，整天就抱著這幾株花侍弄。這花是能夠幫你破案還是能夠幫你查到那些殺手的來歷？」

　　宋戎：「……」

　　席沐：「……」

　　他們都知道這師爺嘴厲害，但是沒想到會如此厲害。

　　說這麼多，一句重複的都沒有。

　　張京雲總算是被數落得煩了，一臉哀怨地擡頭看了劉揚希一眼，可憐巴巴地說，「它們當然不能啊！」那語氣，理直氣壯地氣人。

　　劉揚希正想再說他兩句，隻見張京雲忽然一本正經地說，「但是能夠解決這事的人已經到了。」目光落在院中月亮門下的兩個男人身上，笑得神采飛揚。

　　劉揚希一怔，一副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，順著他的眼神轉頭望去，看到兩人時，急忙俯身拜了下去。

　　「下官見過大將軍。」

　　「客氣，劉師爺請起。」宋戎伸手虛擡，示意他起來。

　　走到張京雲面前，道，「張大人請。」

　　「大將軍請。」

　　兩人對視一眼，相視而笑。

　　劉揚希在一旁看得一頭霧水，但是這人心思玲瓏，眼珠子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，也就猜到了個大概。

　　跟著兩人往書房裡走。

　　張京雲手裡還拿著一隻打滿花骨朵的臘梅。

　　一面走，一面頗為心疼地嘀咕，「可惜了這枝臘梅，開得如此好，卻不能到明年的春風了。」

　　跟在最後面的劉揚希默默地翻了個白眼，「……」

　　「大將軍，席公子，請坐。」

　　張京雲精心選了一隻琺琅花瓶將那隻臘梅珍而重之地放進去，挑了個透風又向陽的位置放好。

　　劉揚希吩咐人送了幾杯茶進來，將書房門一關，坐到一旁看著幾人。

　　宋戎，「此事現在知道的人有多少？」

　　「不多，」說話的是劉揚希，說起正事他的表情一本正經，十分嚴肅，「眼下就衙門裡的人知道，而知道那些人身份的就隻有大將軍，席公子與大人，還有我。」

　　「將消息散出去，說暗閣的人刺殺失敗。」宋戎道。

　　張京雲看了他一眼，不贊同地道，「想死啊？你這次能夠留下一條命已經是上天恩賜了，還來？」

　　「我在靖邊府裡他們就不敢太過放肆，無礙。」宋戎倒是沒想那麼多。

　　張京雲的態度算不上好，淡淡地暼了他一眼，「那你也犯不著用自己的命去賭啊。」終於合得放開那株臘梅了，他走到一旁坐下，臉色很是凝重，「京裡那位對你虎視眈眈，你還敢招暗閣的人？」

　　劉揚希一直沒說話，聽著他們的對話，心裡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。

　　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喝茶，裝空氣。

　　「不招來怎麼知道他們背後的主子是誰？」

　　張京雲瞪了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席沐，沒好氣地說，「那你怎麼不自己去？」

　　「人家想殺的又不是我。」席沐說得理所當然。

　　劉揚希一直沒說話，隻是聽著，聽到宋戎的話時眼中一抹精光一閃而過，轉瞬即逝。

　　簡單地說了一下刺客的事情，宋戎又交待了一下關於京中來使的事情，這才領著席沐離開。

　　等兩人離開後，張京雲忽地開口，聲音低沉，「師爺，你說，這位大將軍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還不錯。」劉揚希沉吟了一下，實話實說，「大將軍文韜武略，樣樣精通，又是個愛民如子的人，還是很不錯的將領。」

　　「是啊。」張京雲的眼神變得渺遠，似在回憶著什麼，「所以我當初才選擇跟著他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劉揚希沒說話，這話也沒法接。

　　索性張京雲也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，兩人就這麼站在書房裡，心思各異。

　　是夜，林薇薇看著又開始下落的天空，眉宇間的疲憊一掃而空。

　　「這麼喜歡雪？」

　　她正伸手接雪玩得高興，一把傘出現在她頭頂，宋戎的聲音隨即響了起來。

　　林薇薇轉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，奇怪道，「這麼晚了你還沒有回去嗎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宋戎有些心虛地別開眼，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，催促道，「天晚了，走吧。」

　　林薇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。

　　天太黑了，不然她就能夠發現這人的耳尖正泛著些許淺淺的紅。

　　林薇薇沒多想，跟著他慢慢地在滿天飛雪中走著。

　　「宋公子，我過在想回家一趟。」林薇薇猶豫了一下才開口，不是怕宋戎拒絕，單純的怕自己走了，醉月樓會少不少客人。

　　她之前說要帶徒弟的，但是現在還沒有找到適合的人選。

　　至於李大？

　　不好意思，不合適。

　　李大這人心思活絡，但是為人卻不怎麼好，甚至還很油滑。

　　若非他覬覦自己的那手廚藝，隻怕他連個正眼都不會給自己。直接導緻林薇薇對他沒有絲毫的好感。

　　至於徒弟，那更是別想了。

　　宋戎想得倒沒那麼多，聽說林薇薇想回家，又想想她來醉月樓也有一段時間了，便爽快的應下了。

　　「好，什麼時候回家，我讓人送你？」

　　「不用了。我息回去就可以了，又不遠。」林薇薇輕笑出聲。

　　宋戎比她高一個頭，垂下眸子正好能夠看到林薇薇微垂的睫毛，睫毛一顫一顫，看得他的心也跟著微微顫動。

　　林薇薇什麼也沒有感覺，微彎著嘴角，伸手接雪玩，「你說，這雪得下多久啊。」

　　她想這雪下久一點，又怕太久會成雪災。

　　隻能下一次珍惜一次了。

　　宋戎安靜地跟在一旁，一雙眼睛粘在她身上。

　　將人送回去，看著緊閉的大門，又站了好一會兒，這才離開。

　　林薇薇次日就給朱掌櫃說了休假的事情，不知道是不是宋戎交待過，朱掌櫃連問都沒問，直接同意。

　　又上了兩天班，第三天一早，頂著漫天的大雪往家裡走。

　　一輛豪華的馬車慢悠悠地跟在林薇薇身邊，窗簾被人從裡面挑開，露出席沐那邊含笑的臉。

　　「這是要雲哪裡？可要我送你一程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