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同我目的一樣？！」

　　「哦——」林薇薇反應過來。

　　這宋戎也是在用激將法！試探這兩個麻煩小孩的真實心意。

　　結果已經顯而易見。

　　一個不斷地相親卻並不真正同哪個姑娘有來往，就是在應付他娘；另一個聽到對方是個庸才憤慨不已，無論多不愛說話也要為他辯解幾分。

　　這感情可真不簡單。

　　謝童以為自己不會再經歷這種無措了。

　　她以為痛苦的已經過去，那時的自己尚且年幼無知，都能承受，儘管無力，卻承受過來了。

　　但是卻未曾想，長大後，隻以為在意的事情都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，今天卻是被涼水澆了透骨涼。無從反抗。

　　她坐在山莊十裡之外，未被開墾的曠野上。這裡很純凈，隻有無邊的綠草和晚風，枝丫奇形怪狀的樹，天邊溫婉的粉色晚霞。

　　這裡鮮少有人來，離人們居住的房捨實在太遠了。這裡也沒有人們認為有用的東西。路也不好走，到達平坦的原野之前，要經過大片坑窪的泥土，怪峭嶙峋的山石，蔓過人腿的荊棘草叢中，時不時會有蛇蟻經過。

　　謝童很喜歡這裡。

　　突然，有聲音打斷了她的寧靜。

　　「喜歡一個人待著？」

　　謝童一愣，擡起頭看到很高的樹杈上，林薇薇懶洋洋的雙腿垂下來。鞋子晃啊晃的，像是馬上就要掉下來。

　　謝童說：「你跟著我來的？」

　　林薇薇說：「不行嗎？我也挺喜歡這兒，經常來這裡野外燒烤。」

　　謝童：「……」

　　林薇薇縱身跳下來，輕飄飄的，像是一具植物的身體。

　　她年紀不小，至少要比謝童大上個七八歲，可無論從哪裡看起來，都瞧不出歲月的厚重，彷彿她是被定格了年紀的人，永遠不會真正變老似的。

　　「很心疼林浩吧。」林薇薇撩開裙子挨著謝童坐下，兩腿一伸，躺在透軟的草裡。

　　忽然，有「刺啦」的一聲，是布料被撕裂的聲音。

　　林薇薇若無其事道：「小童，你坐姿太不雅觀了，褲襠裡掙開了吧？」

　　謝童拖住腮，嘆口氣：「是你的裙子撕裂了。」

　　林薇薇道：「怎麼可能？」低下頭來一摸，摸到了裙裾的大豁口。怒道：「京城裡的衣服就是死貴死貴，還不結實，坑人坑人啊！」

　　「這種綢緞質地，本就柔軟……」謝童打量林薇薇幾近四腳朝天的躺姿，心說，「當然經不起你這種野蠻撕扯。」

　　「反正老子不會再去京城買衣服了。」林薇薇閉上眼睛望天，「別轉移話題。」

　　謝童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，「宋姐夫說的是真的嗎？」

　　「半真半假。」林薇薇想了想，娓娓道，「林浩之所以練武不入上乘，是因為他的氣。修武者，同修內力。氣為上乘，內力或可修成上乘，相對的武功便也能突飛猛進。相反，便是宋戎所說，庸才。」

　　謝童道：「氣，林浩為何氣不佳？」

　　林薇薇沉默了一會兒，道：「他出生時他娘難產，就是俗話說的艮。被艮的嬰兒，十有八九會被憋死腹中，剩下的一為僥倖降生，卻多為癡傻。再有一，就是林浩這種天生氣皿乏虧，身體羸弱，修不得氣，養不成內力。」

　　曠野中突然更加沉默起來，萬籟俱寂，隻有風動。

　　好一會兒，謝童才用有些啞的聲音說；「沒有改變的方法嗎？」

　　人多半的體質就是基因決定。比如有的人一出生就會有先天性疾病，有的人註定不會長的漂亮，有的人個子註定隻能矮小，有的人癡傻，有的人身體殘缺……

　　這些都是沒法改變的。

　　這些似乎都可以用那個籠統殘酷的詞概括——都是命運。

　　林薇薇自認為心比天大，這會子這樣說出來，心裡也跟壓了個氣泵似的，遠遠不斷地給心臟施加壓力，令人壓抑的很。

　　「再加上，他少時為我傷過腿。」林薇薇說，「那時他差點一輩子站不起來。」

　　謝童點了一下頭，雙眼有些茫然的望向遠處，「我知道，雨兒跟我說過。」

　　「他自己從沒說過？」林薇薇問。

　　「沒有。」謝童說，「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氣弱。每次輸了比武，他就跟瘋了一樣的狂練，我聽林姨說過，大雪天裡他練武練得倒在雪裡，被人扛回去，全身都僵了……我以為他那麼拚命也贏不過我，是因為我……」

　　林薇薇語重心長道：「是因為你也在拚命。」

　　謝童垂下眼皮沒有說話。

　　「路漫漫其修遠兮，吾將上下而求索。但不可捨本逐末，走火入魔。」林薇薇摟過謝童的肩膀，將她梳的整齊的髮髻揉的亂七八糟，「要不那到頭來不還是一場空嗎，那就沒意義了，太憋屈太虧了。」

　　幸而謝童這回心神被牢牢佔據，沒注意自己的腦袋成了雞窩。要不然早就火冒三丈了，這話不多的小姑娘，最是要面子。

　　林薇薇佔了便宜還要得寸進尺，謝童就是一頭不愛嘶吼的小獅子，這會兒小獅子渾渾噩噩，正是願意讓人順毛的時候。林薇薇將謝童的髮髻索性三下五除二編成了了朝天椒，跟平時格格不入的囂張和活潑，別有一番生趣。

　　可小丫頭還是躁眉耷眼，那憂鬱的樣子，好像永遠也開心不起來了似的。

　　「但事無定數嘛，古人有雲，山重水複疑無路，柳暗花明又一村。」

　　謝童聞言，眼皮挑了一下，轉頭看著林薇薇。

　　林薇薇繼續道：「車到山前必有路。」

　　「行到水窮處，坐看雲起時。」

　　謝童打斷她：「意思是，你有辦法？」

　　林薇薇道：「沒有。」

　　謝童：「……」

　　突然，林薇薇捧腹，笑的肩膀一動一動，似乎要坍過去。

　　「你笑什麼？」謝童有氣無力的問。

　　林薇薇擺擺手，努力抑制住笑，好容易穩住，稍稍嚴肅，語速極快：「沒有辦法，但是可以找辦法。你還記不記得徐文舟最常說的話是什麼？」

　　謝童一愣，隨即道：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