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薇薇急忙盍緊窗戶，面對宋戎，壓低聲音道：「呂不厭明明已經答應我，放我們回去的。」

　　宋戎眯了眯眼睛，伸手揉了揉林薇薇蓬鬆的腦袋，沒有說話。

　　「算了。」林薇薇揚起明亮的眼，「你先出城去，過後我再以我想回林家村為由出去，他們總不至於限制我的人身自由。」

　　「你平時最聰明機敏，這會兒倒是榆木了。」宋戎說，嘴角往下一撇，「你我都出不了這個城門，城下雖不至千軍萬馬，但一千禁軍，捉拿我這樣的傷者和你一個半吊子花拳繡腿，易如反掌。」

　　林薇薇一愣，蹙眉道：「你的意思是說，他們想限制我們兩個人的人身自由？！」

　　「不然呢？」宋戎失笑，「一千禁軍，莫非還是來請你去皇宮喝茶？」

　　林薇薇嘴角抽了抽，「說不定是請我喝茶，請你下獄。」

　　兩人都苦笑了笑。

　　林薇薇伸手抱住宋戎，將頭埋在他的兇前，嗅著他身上的葯香，輕聲道，「現在這會兒是插翅難飛了，我隻求你，別那麼衝動，現在在呂國，你是萬人中的眼中刺，先放下你宋國大將軍戰無不勝的威武可否？」

　　宋戎沒說話。

　　「聽到沒？」林薇薇仰著頭看他下巴。

　　幾日連番折騰，未曾好生歇息生養，一向矜持嚴謹的宋戎，下巴殼子上也生出了細密的青色胡茬，衣衫襤褸，面色灰白，除了那雙標誌性對任何事物不屑一顧的眼睛仍閃著熠熠光彩，其他都與往日之形象天壤之差。

　　「嗯。」宋戎說。

　　林薇薇這才安心下來，手指觸碰到宋戎的後頸。

　　宋戎沒有防備，隻是雙眼陡然徒勞增大一瞬，接著雙睫便如睏乏的蝴蝶翅膀，無力的煽動片刻，便緊緊蓋在下眼皮上。

　　林薇薇才藉此發現，宋戎的上眼皮是一片青白。

　　他是太久沒有休息過了。

　　趁此機會，也可以全身心的放鬆幾日了。

　　「薇薇，本王說過，你本不必如此。」高高在上的龍椅，呂不悔著黃色便衣，盤膝而坐，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。

　　林薇薇雙腿跪在冰冷的地上，目不轉睛的望著呂不悔。

　　「薇薇，起來。」呂不悔換了個姿勢，一隻手撐著下巴，「你是我國恩臣，若是沒有你，我的國，早覆滅了。」

　　林薇薇不言，隻是看著她。

　　呂不悔狀似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，從龍椅上慢慢走下，慢條斯理道：「這裡又沒有旁人，你我何必拘禮呢。」

　　她的手指表皮瑩潤，反手側過來的掌心卻是滿覆粗繭子。

　　林薇薇看了她伸過來的手一眼，道：「皇上想要什麼東西，直說吧。」

　　呂不悔笑起來，「你在宋國的皇親國戚前可敢這樣說話？」

　　「哪裡都如此。」林薇薇道，「不重要的人，從不為自己說出的實話負太多責任，若是惹惱了誰，頂多送上一條不值錢的命罷了。」

　　呂不悔蹙眉，蹲下身子看著林薇薇，「你可不是賤命。」

　　林薇薇問：「王爺身在何處？」

　　「自然是在王府。」呂不悔說，「感時傷秋，因為你。」

　　林薇薇道：「所以是皇上出爾反爾，王爺並不知情。」

　　「喂喂。」呂不悔擺擺手，「我從沒有答應過放你離開，何來不守信之說。若是要怨，怨你們太天真，太衝動，入了虎穴，哪那麼容易出去啊。」

　　「呂不厭是我弟弟，他隻是個王爺。」她說，「沒有實權的。」

　　「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麼呢？」林薇薇問，「要是硬讓我留下來，你知道我會怎麼做？」

　　「自縊？」呂不悔不無嘲諷的笑了，「你別忘了，現在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留著，謝童，宋戎，你要是不聽我的話，他們就會受到傷害。當然了，我不會讓他們死，但是喂毒藥，割舌頭，斷四肢，簡直易如反掌。」

　　「噫！沒了九王的宋國軍隊，也可說是群龍無首，一盤散沙了吧！你也知道，我早就看宋國皇帝那副高高在上卻庸碌無為的愚蠢傲慢樣子，十分不爽了啊！」

　　這倒是說到了林薇薇的心坎裡。

　　「所以呢？」林薇薇問，「你要攻打宋國？以卵擊石？」

　　「不呀。」呂不悔索性盤膝坐地，笑眯眯道，「蚍蜉撼樹我做不來，可你聽過，螞蟻潰堤？」

　　林薇薇雙瞳收縮，很快恢復平靜：「你想，一點點蠶食宋國。」

　　「對呀。」呂不悔笑的很美，嘴角揚起時還有淺淺的梨渦，「宋國皇帝不配主宰那片肥沃的土地。」

　　「哦。」林薇薇說。

　　「哦？」呂不悔又挨著她靠近了很多，眼觀鼻鼻觀口的審視她，「你沒什麼想要問的？」

　　「沒什麼想要問的。」林薇薇說，「你先稱霸世界都好，跟我沒什麼關係。」

　　「可你和宋戎是很關鍵的點。」呂不悔說，「你別裝傻，難道不知道我為什麼留下你們嗎？」

　　林薇薇轉了轉僵硬的脖子，無所謂道：「宋國和呂國，必有一戰，可是不悔啊，無論我還是宋戎，都不會為你們任何一方所用，我林薇薇長這麼大，最討厭的事兒就是左右為難。」

　　「可是刀已經架在你脖子上了！」呂不悔收起笑容。

　　「哦。」林薇薇的身子往後歪，雙手撐地，勾起一邊的嘴角：「那就死唄。」

　　「……所以你是寧死不從。」呂不悔的細眉蹙緊在一處，嘴角眯成一條縫。

　　林薇薇點點頭，五指攢緊，在地闆上敲了敲，發出「咚咚咚」的聲響，「不悔，你還是個小孩子，五指收攏比形單影隻孤軍奮戰看起來力量是強了很多，但隻是看起來而已，誠如閃電一般，或許還有爆裂的聲響，如白熾的光亮，但那都沒有多大的危擊力，維持時間也不會太長，如曇花一現。真正厲害的是驚雷，含有實質力量的，驚天捍地的震雷，有毀天滅地的能力，那才叫勢不可擋。」

　　「打明知會輸的仗，用兩個看似厲害的人物助長自己虛弱的自信，讓萬千勇士喪命，換來滅國的結局，可是你想要的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