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，偏偏下起了雨，狂嘯的雨聲掩蓋了村中的其它聲響。

　　披著蓑笠，牽著狗繩，在雨中模糊了視線的林薇薇，選擇在村口一戶人家的屋檐下停下來避雨。

　　雨越下越大了，伴著電閃雷鳴，狂風呼嘯著，好像要將樹脖子擰斷。

　　泥濘的小路，空無一人，唯有影影綽綽的小樹，猛地一瞧，像是鬼影。

　　林薇薇和洋洋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，洋洋道：「這個天就適合在家睡覺，不該和你出來的！」

　　林薇薇將淋濕的頭髮撇到耳後，道：「沒你不行啊，狐狸聽不懂人話，這事要是不解決，天天聽狐狸在門口瞎叫，多難捱啊。」

　　「哼，」洋洋說，「你又不是男人，不會被勾魂的，有啥好怕的。」

　　林薇薇心說，我家裡男人還不夠多嗎。

　　「這下可好，被困在這裡，這雨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停。」洋洋盤腿坐在林薇薇的腳上，悲哀的看著被雨水淹沒的如同小河的路，感覺自己要是貿然前進，非得被淹到脖子，這幾年貪圖口腹之慾，肥胖的身軀，怕是支撐不住狗刨遊泳這麼靈活的動作了。

　　它又用幽怨的眼神瞪它的主人，發覺它的主人全無憂色，並且還在神遊。

　　洋洋咬著她的裙角，狂吠了兩聲：「還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呢？別瞎想了，想想如何回去才是正經事，我可不想困在這裡一夜，會把我凍死的！」

　　林薇薇看它一眼，擡頭望著布滿肅殺之氣的天空：「我想要是能做一個預測天氣的工具就好了。」

　　洋洋道：「別做夢了，你還能預測老天爺的想法嗎？癡人說夢！不自量力！」

　　林薇薇道：「以前，我生活的時代，每天都有天氣預報聽的。」

　　「又說夢話。」洋洋翻了一個對狗來說不太利索的白眼。

　　「不信算了。」林薇薇有些沒精神，「井底之蛙。」

　　「我可是世界上最聰明的狗！！！」

　　時候過去越久，雨滴落得越大，絲毫沒有減小的勢頭，更別說停雨。

　　林薇薇是個旱鴨子，從不會泅水，路淹成眼前這樣，她身邊隻有一條會說話的胖狗，還真是不敢盲目回奔，若是一個不小心滑倒，爬不起來，在空無一人的深夜荒村裡，淹死都沒人發現。

　　「這時候要是宋將軍在就好了。」洋洋說。

　　「蠢狗，」林薇薇晃了晃它腦袋，「別睡著了，等會兒我不抱你回去。」

　　「啊……撐不住了。」洋洋就勢一躺，鎖了個圈兒，合眼欲眠。

　　林薇薇也席地而坐，背靠牆垣，眯著眼睛看向遠處。

　　一人一狗的身影在雨中不甚清晰，但對於常走夜路，視覺非常靈敏的人來說，發現他們並不是難事。

　　匍匐在草叢中的男人，慢慢起身躲在臨近的樹後。

　　手裡拎著的白色狐狸，已經不動彈了，白色光滑的毛皮，都不如先前那樣透亮了。

　　雖然夜裡看不清，但是狐狸已經在瀕死的邊緣，男人知道。

　　死物不會發出聲響，男人也不畏懼旁人，將狐狸塞進身後的背簍，用茅草蓋上，壓低了蓑帽，慢慢的走到泥濘的小路上。

　　他長得又高又壯，走路極快，淌著水花四濺，濕了衣服也不在意。

　　林薇薇看了他一眼，心想：「長得高就是好，不怕滑倒被淹死。」

　　也不知是誰，看不清長相，背後的背簍裡隻有濕掉的茅草，但看起來很重，勒的男人的衣服下陷了很深的凹痕。

　　「可能是鬼。」洋洋睜開眼睛，突然說了一句。

　　「哦，鬼吃狗肉嗎？」林薇薇說。

　　洋洋：「……」

　　及至雨勢漸小，污水順著下坡流到水溝，林薇薇才重新點燈，抱著洋洋淌水回家。

　　林母林父見她回來鬆了口氣，林父道：「去哪裡了？」

　　林薇薇擦著頭髮，漫不經心的答：「去看看地。」

　　林母正在織布，聞言笑道：「這烏漆嘛黑又下著雨，你上癮啦。」

　　「種的小番茄，不蓋布會被雨水打壞了。」林薇薇胡亂解釋。

　　「怎麼不喊你爹一起呢？」林母說，「姑娘家以後不要自己一個人出去。」

　　「知道了。」林薇薇道，「娘，你也早點休息，這麼晚還織布，當心用壞了眼睛。」

　　她靠著牆邊兒走，以防又被小雨濕身，牆角裡有女孩清脆的喊：「姐姐快來洗澡！」

　　林薇薇扭頭一看，見謝童和林雨兒披著塑料布，在院子裡刮水到柴房去。

　　「快進屋躲雨，頭髮都濕透了！」林薇薇喊了一聲，冒雨跑進柴房。

　　熱騰騰的水汽在空氣中氤氳升騰，熏得被涼雨浸透的身體已經有了暖意。

　　水面飄著一圈花瓣，一瞧就是謝童放的，林雨兒這個大老粗，是想不到這些的。

　　林薇薇泡進水桶，舒服的眯眼，小姑娘一邊一個趴在桶邊，好奇心沒擠在喉嚨裡，全都在放著亮光的雙瞳中。

　　林薇薇一人潑了一臉水，道：「還不睡覺去？」

　　林雨兒促狹一笑：「你去哪兒了？宋哥哥來了？」

　　「……沒有。」林薇薇說，「我去看地了。」

　　「我才不信。」林雨兒說，「連小童都看出你是偷偷摸摸出門的，是不是小童？」

　　謝童迫於林雨兒的灼灼目光的威視，非常不情願的點點頭。

　　「快點說嘛。」林雨兒道，「從前你什麼都告訴我們的——不過要是和宋哥哥幽會，那就當我沒問。」

　　要是今晚不給她說明白，她得纏著人不讓人睡覺，林薇薇怕了這個妹妹，隻得繳械投降，「坦白從寬」：「我把小狐狸送回家了，你們方才沒聽到她媽媽來哭嗎？那叫一個凄涼哀愴，你們自己耳朵不靈，不會動腦思考，什麼事情就知道問問問問啊的，很煩啊小妮子們。」

　　「送回去了。」謝童眼睛一亮，「真好，可以和娘親團聚了。」

　　林雨兒抹掉臉上的水珠，稍稍有些遺憾：「我挺喜歡它的，本還想養著呢，既然如此，隻能祝願它以後過得好，不要偷雞再被人逮到了，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這樣好心腸防了它的。」

　　「這話說的是，」林薇薇說，「希望狐狸能長記性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