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朗出到外面，自己點上煙，又把煙盒和火柴盒扔給陸廷序，陸廷序也把煙點上。

　　兩個人都沒有出聲，隻是默默抽煙。

　　在裊裊青白煙霧中，黎明朗開了口，「我辦公桌第二個抽屜有一封信，要是我回不來，麻煩你把信交給於向紅。」

　　陸廷序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信，並沒有回答，隻是狠狠吸了一口煙。

　　黎明朗透過煙霧看向他，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：「我們搭檔這麼多年，好不容易求你一件事，你不答應？」

　　「有什麼話你當面跟他們說。」

　　他也想呀。

　　隻是還有這個機會嗎。

　　他們根據海域的暗礁，劃分出各個有利於掩藏航母的坐標，沒日沒夜進行尋找，還是找不到航母。

　　標註出m國老巢的圖紙，他幾乎要翻爛了，還是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訊息。

　　現在局勢越來越緊張，國際上施壓，國內的壓力，同時壓在他們身上，戰爭一觸即發。

　　一旦爆發戰爭，他肯定要上戰場。

　　他們不畏懼上戰場，但兩國之間的軍事差距，大家都心知肚明。

　　他們隻有以自己的皿肉之軀，以決絕的勇氣跟敵人抗衡，代價會異常慘重。

　　遺書在昨天已經寫好了，他已經做好安排，也做好了犧牲的準備。

　　「現在想起來，我還挺對不起家裡的那兩個臭小子，陪伴他們的時間太少了。

　　有時候回到家，看見他們又長高長大，我都被嚇一跳，明明上次見面的時候，他們才那麼大一點，怎麼突然就長這麼大了。」

　　黎明朗自嘲地笑了笑，「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。」

　　「你確實不稱職。」

　　黎明朗：……

　　這時候還說這種紮心的話，就不能說句軟話安慰安慰他嗎。

　　「那兩個臭小子老是喜歡往你家裡跑，沒少給你媳婦兒添麻煩吧？」

　　「還行，他們喜歡跟狗玩。」

　　「他們跟我說過想要在家裡養狗，我愛人不喜歡狗，我就沒答應。

　　上回我帶他們去看了島上的兩隻軍犬，那兩個孩子都快高興瘋了。」

　　想到當天的畫面，黎明朗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。

　　那兩個孩子一點不怕軍犬，圍著軍犬又蹦又跳，還上手去摸軍犬的毛，玩得很高興。

　　他們父子在一起的溫馨畫面實在太少了，這就是其中特別值得回憶的事。

　　「這兩個孩子很調皮，跟於向紅相處不好，要是我不在了，你幫我把他們送到他們爺爺家裡去。

　　於向紅不是他們親媽，嫁給我也才一年，跟他們的感情不深，沒有義務照顧他們。

　　我這個當爹的，不能不給他們安排好後路。」

　　陸廷序狠狠吸了一口氣，吐出青白色的煙圈，「他們未必就想離開這裡。」

　　黎明朗的嘴角掛著一絲苦笑，「他們母親不在了，要是我也不在，兩個小孩子怎麼照顧自己？

　　還是送走吧，送走比較好，好歹有人照顧他們。」

　　「你自己跟他們說。」

　　黎明朗給了他的肩膀一下子，「你是不是兄弟，這點忙都不願意幫？」

　　陸廷序看向他的眼睛，「別他娘的跟我說這種話，老子不聽遺言，別給老子搞這套。」

　　黎明朗忽然笑了起來，「你還是那個刺頭。」

　　「滾一邊去。」

　　黎明朗抽了一口煙，忽然說道：「我有時候在想，咱們這種人跟女同志結婚，是不是純純耽誤人家。

　　結婚以後，咱們能陪著媳婦的時間少，還得連累人擔驚受怕，嫁給當兵的挺不值當。」

　　於向紅跟他結婚，除了能拿到一點錢，好像什麼都沒有。

　　她跟自己結婚才一年，要是自己出事，她就成了寡婦。

　　好在她還年輕，而且自己的條件也好，以後想要找，也能再找個條件好一點的。

　　他在遺書上做了交代，家裡的存款分一半，算是自己對她的一點點補償吧。

　　陸廷序：「該不該耽誤都已經耽誤了，你就少廢話，留著命回來，比什麼都強。」

　　黎明朗「喲」了一聲，「你這算是安慰人嗎，你現在也學會安慰人了？」

　　陸廷序懶得理他，抽了兩根煙，就要進去了。

　　黎明朗抽完煙，也跟著進了門。

　　雖然陸廷序沒有答應下來，但他知道自己一旦出事，他肯定會按照自己說的做，把孩子送到爺爺家去。

　　陸廷序回到辦公室，坐下以後，擡手輕輕碰了碰上衣的口袋。

　　在他的口袋裡，放著一張照片，照片裡的姑娘明眸皓齒，笑容比天上的太陽還要明媚。

　　想到那個姑娘，他的目光柔軟下來，唇角也微微勾起。

　　跟這照片在一起的，是他的遺書。

　　在前幾天參加演習的時候，他就已經寫好了。

　　一旦戰爭爆發，他將會把這份遺書交給林軍長保管，要是自己出事，這封遺書便會交到宋書寧手上。

　　當然了，他不希望有這麼一天。

　　他緩緩吸了一口氣，一張一張翻看照片，忽然，目光一凝。

　　不對勁。

　　這處海域有點不對勁。

　　他手上的照片，是一處島嶼附近的海域，在重點標註的幾處海域之一。

　　南海雖然很大，但他在這邊紮根了七八年，可以說對這片海域的情況，跟自家客廳一樣熟悉。

　　在一片平靜無波的海面上，出現了淺淺的波紋。

　　海域被風吹起，時常會有這樣的波紋出現。

　　但這張照片顯示出來的海域波紋不對，風向不對，這個波紋不像海風吹出的海浪。

　　他想仔細看看，照片卻戛然而止。

　　他看了一眼底下的時間，立刻讓人去暗房把照片拿過來。

　　黎明朗走了過來，「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？」

　　陸廷序的食指重重落在那一圈圈波紋上，「這裡不對勁，這不是海風吹出的波浪，或許底下藏著東西。」

　　黎明朗立刻拿起照片一看，還真像他說的這樣。

　　他興奮的一拍陸廷序的肩膀，「真有你的。」

　　「可惜隻有一張照片，還不能確定。」

　　黎明朗朝門口喊道：「人呢，都死哪兒去了，照片呢？快把照片拿過來。」

　　被關在這麼一個小房間好幾天，正常人都受不了。

　　更何況是在這種局勢下，他們的壓力更大。

　　重壓之下，沒有人的心情會好。

　　照片很快被送過來，他們拿著照片仔細比對，確實有異樣。

　　照片是在兩架偵察機交接班的時候拍下的，看得不是十分清楚。

　　黎明朗立刻去找到向旅長，讓他手底下的人儘可能拍下這片海域。

　　照片在一個小時以後送過來，在那片島嶼的附近，確實有一道淺淺的圈。

　　幾張照片連在一起，可以看出海平面的動靜。

　　這片海，它在動。

　　向旅長興奮地一拍桌，「他娘的，終於找著了。」

　　他們根據南海的地理位置，劃出好幾處懷疑的地點，隻是沒有確切的證據，所以沒法確定目標所在地。

　　現在有了照片，確定無疑了。

　　坐標找到了，打還是不打，又成為了一個問題。

　　隻要一枚導彈，把航母跑道炸斷，戰機無法起飛降落，基本就是廢了。

　　但是現在開炮，無異於宣戰。

　　M國不會甘心報廢一艘航母，這一開戰，影響的是世界格局。

　　華國還太弱小了，這場戰爭帶來的損耗，將會拖累一個國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