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這位大娘，你講講道理行不行，病人送過來的時候頭骨都裂開了。

　　我們醫生一台手術做了好幾個小時，忙得連口水都沒時間喝，好不容易才把人搶救回來。

　　我們不說要你們感激，你也不至於罵得這麼難聽吧，難道我們救人，還救出錯來了。」

　　「哪就有那麼嚴重，不就出點皿。

　　你們把皿止住，讓他不流皿不就成了，你們非要讓他住院，還不是為了多收錢。」

　　那中年女人雙手叉腰，一副恨不得衝上來打人的樣子。

　　宋書寧發現人無語過頭，會想笑的。

　　「病人昨天剛做的腦部手術，他清醒了嗎，能走了嗎，不住院你要把人扛回家去嗎？」

　　那中年婦女氣道：「回家躺著還好呢，一分錢都不用花。」

　　旁邊有兩個年輕小夥子，看起來像是她的兒子，訥訥地不說話，也不知道是什麼意見。

　　宋書寧氣不打一處來。

　　若是說老人年紀大了，因為愚昧無知不相信醫院，可這兩個小年輕人是怎麼回事。

　　「錢重要還是命重要，病人傷得這麼重，你連花錢治病都不願意，把人接回家，難道你會願意伺候病人？

　　就算你願意伺候病人，你知道怎麼護理病人嗎，你知道他該用什麼葯嗎？

　　你現在把人接走，就等於要了他的命。

　　昨天病人過來的時候，舒張壓低於三十，已經處於休克狀態，醫生廢了多大的勁才把人搶救回來。

　　你現在為了這點錢，就想要把人接回去，發生什麼事，你擔得起責任嗎？」

　　「你別跟我說這個，我聽不懂。」

　　「知道自己淺薄無知就不要開口，還在醫院吵吵嚷嚷，你以為這裡是你家院子呢。」

　　那中年婦人還要說話，身後一個嚴肅的聲音傳了過來，「行了，吵吵什麼。」

　　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，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人。

　　宋書寧看見他，眼中閃過驚喜，「大隊長，你怎麼來了？」

　　陳解放有些不好意思。

　　事兒他都聽說了，人醫生廢費了牛鼻子力氣救人，還被人罵，你說說，這乾的是人事嗎？

　　「大隊上也有人受傷了，我過來看看。

　　宋同志，真是不好意思，讓你見笑了。

　　你放心，這件事交給我，我肯定會處理好的。」

　　陳解放轉向那個中年婦女，嘰裡咕嚕說起了方言。

　　雖然宋書寧聽不懂他在說什麼，但是從他的語氣和肢體動作，可以看得出他很氣憤。

　　剛開始那個中年婦女還頂嘴，後來漸漸就不敢說話了。

　　她身旁的那兩兄弟，也被訓斥得低下了頭。

　　他們實在沒話可以反駁大隊長的話。

　　昨天他們把人送到醫院，醫生隻看一眼就說沒救了，要是把人送到解放軍醫院，估計還能有救。

　　他們把人送過來了，人確實也救回來了，可住院費實在太高了，他們家要拿出這筆醫藥費，真的夠嗆。

　　他們之所以沒有攔著自己的母親，是想看鬧一鬧，能不能把醫藥費減一部分。

　　誰知道沒達到目的不說，反而把大隊長招來了，還被數落了一通。

　　看到大隊長這麼生氣，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，隻能灰溜溜地下樓繳費。

　　陳解放不好意思地看向宋書寧，「宋同志，我已經讓他們去交錢了。」

　　人家態度這麼好，宋書寧自然也不能沖著人發火。

　　再說鬧事兒的並不是陳解放，正好相反，他還幫助自己解決了難題。

　　「大隊長，謝謝你的幫忙。

　　不過我還是有一句話要說，要是有人對醫院開的葯有異議，可以拿著住院單上別的醫院問問，看看我們醫院有沒有亂收費。」

　　宋書寧看向其他圍觀的病患，「你們要是對醫院的收費有異議，也可以拿著繳費單去核對。

　　身正不怕影子斜，我們醫院堂堂正正，經得起查。」

　　那些被她目光掃到的人，不好意思地挪開眼，借口有事，紛紛走了。

　　陳解放賠笑道：「怎麼會呢，我們怎麼會不相信你。」

　　她願意免費給太叔公治病，還給大隊上的那麼多人看病，懷疑誰都不能懷疑她呀。

　　再說前些天受災，他過去送東西的時候，看見那些醫生護士搶救災民，人可好呢。

　　宋書寧看見陳解放態度這麼好，自己的態度也放軟了。

　　「大隊長，我不是在針對你，我隻是替咱們醫務工作者委屈。

　　我們給人看病，錢落不著自己腰包，每天忙死忙活的，還要被人這麼懷疑，誰都會心情不好。」

　　陳解放點點頭，「是，我理解，你們受委屈了。

　　這些人就是眼皮子淺的，掙錢不容易，花錢的時候就跟割他們肉似的。

　　不過你放心，我回去肯定會好好說他們。」

　　「病人及其家屬對收費有意見，我們是能理解的。

　　要是家屬過來詢問，我們也可以解釋清楚，但是像這樣一上來就大吵大鬧，我們可不慣著。」

　　「是是，你說的是，以後我一定讓他們注意。」

　　「還有一個就是病人現在還沒脫離危險，要是家屬堅持要把人接回去，無異於讓人等死。」

　　陳解放點點頭。

　　剛剛他聽到這話都驚呆了，昨天才動手術，今天就想把人接回家，哪有這樣的。

　　那可是被人開瓢了，命都快沒了。

　　人醫生好不容易把人從閻王殿拽回來，她又想把人送回閻王殿去。

　　別說宋同志了，就是他聽了，都覺得氣人。

　　「我會跟他們說清楚了，這人吶，糊塗。」

　　宋書寧跟他說了兩句，便讓人回去了。

　　陳解放這次是過來看望病人的，跟宋書寧道謝之後，帶著大隊的人去了病房。

　　梁文慧心有餘悸地說道：「那大娘也太兇了，宋醫生，你可真厲害。」

　　宋書寧沖她揮揮手，示意這不算什麼。

　　李康夫看著她都快翹起尾巴了，輕咳一聲，「報告呢，不是說好了今天交給我。」

　　「寫了，在這兒呢。」

　　她忙不疊把報告遞上去。

　　李康夫接過她的報告，這才壓低聲音小聲說道：「這裡這麼多男同志呢，你冒什麼頭。

　　以後可不許這樣了，要是出點什麼事，那可怎麼得了。」

　　過來醫鬧的人也會看人下菜碟的。

　　她一個小姑娘，看著就沒什麼威懾力，家屬容易欺負她。

　　你要是換個牛高馬大的去試試，病人家屬保管不敢這麼猖狂。

　　宋書寧：「我這不是忍不住嘛，千辛萬苦才把人救下來，哪能受人這樣污衊呀。」

　　「你總有道理。」

　　李康夫拿著報告要走，宋書寧也準備去實驗室看看，誰知道王振華帶著一個小戰士過來了。

　　自從她離開葫蘆島，就沒見過王振華。

　　今天他忽然跑到醫院來，讓宋書寧生出不好的預感，他的傷該不會複發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