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彩霞回家的時候，還感覺臊得慌，心裡把楊芳給怨上了。

　　楊主任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留，把事情做得太絕了。

　　聽見楊芳提議她去上掃盲班，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。

　　「楊主任，不是我不願意配合你的工作，可我家裡的事實在太多了。

　　家裡孩子多，每天從早忙到晚，我哪有時間去上課，花這麼長時間，自己的事不都得耽誤了嗎。」

　　「掃盲班隻有晚上開班，你可以把孩子交給你愛人，自己抽出兩三個小時去上課。」

　　田彩霞誇張地「哎喲」了一聲，「老王他在部隊多累呀，回家哪還有力氣帶孩子。

　　不識字的人又不是不會洗衣做飯，不會生孩子帶孩子，我不識字，不照樣把家裡照顧得好好的。

　　以前老財主家才讀書識字呢，像我們這種窮苦人家的人，有幾個是會認字的。

　　在我們鄉下別說女人了，男人識字的也沒幾個，我們不照樣過得好好的。

　　這都結婚生了孩子，就不要去想著搞那些花裡胡哨的事了，把自己的日子顧好了就行。」

　　楊芳聽見她這麼說，徹底斷了說服她去上掃盲班的念頭。

　　學習需要靠自覺，就她這樣的思想，哪怕逼她去上掃盲班，她也不會用心學的，說不準還會敗壞掃盲班的風氣。

　　楊芳放棄了，可田彩霞還是氣不順，看見王振彪就跟他抱怨。

　　「今天楊主任說讓我去掃盲班上課，哎喲喂，這些當領導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。

　　家裡還有這麼多活兒要幹，她讓我大晚上不幹活跑去上課，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。」

　　聽到這話是楊主任說的，王振彪立刻問道：「你是怎麼回復的？」

　　「我當然不答應了，我要幹這麼多的活，還要看著孩子，哪有那麼多精力去讀書。

　　再說我這麼多年不識字，不也都這麼過來了，我也沒見到他們識字的過得有多好。

　　你進部隊以前不是也不識字，現在不也當上官了嗎？

　　我才不要去上什麼掃盲班，跟個傻子一樣坐在教室裡頭，都一大把年紀了，還要去讀書，也不嫌害臊。」

　　王振彪也沒覺得田彩霞不識字，是多大的問題，她隻要生了孩子，把孩子和自己的生活照顧好，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。

　　反而是她識字了才不好。

　　要是識字，想法就多了，嘴上愛說什麼平等，對自己的愛人要求這要求那，還會喜歡打扮，得花不少錢。

　　像她現在這樣照顧家庭，好好伺候他們，就很不錯。

　　但是這話是楊主任說的，他不得不在意。

　　「你在楊主任面前這麼說的？」

　　「哪能呀，我又不是缺心眼，我給她扯大道理，就說家裡這麼多孩子，我哪脫得開身，忙活不過來，沒空去上掃盲班。」

　　「那楊主任是怎麼說的？」

　　「楊主任說我照顧家裡確實很辛苦，她沒有考慮到現實的因素，她不逼我去學習，得看我自個兒的想法。」

　　聽起來楊主任並沒有怪她，王振彪就放心多了。

　　「這事算過去了，以後你機靈一點，管住自己的嘴，別跟在村裡一樣，天天嘴上沒把門的亂說話。

　　這裡是部隊不是村裡，你要注意影響。」

　　田彩霞有些生氣，自己今天受了大委屈，他非但沒有安慰自己，居然還說這樣的話。

　　「我說的沒有錯，那幾個丫頭片子本來就沒有教養，不隻是她們，她們娘也是，那張嘴也不饒人，怪不得養出那樣的閨女。」

　　王振彪把眼一瞪，「讓你別說你還說。」

　　田彩霞委屈，「我這不是在家裡跟你說嘛，出到外邊我肯定就不說了。」

　　「你以後少惹事少找麻煩，要是再發生這樣的事，看我怎麼教訓你。」

　　田彩霞縮著肩膀不敢吱聲了，「餓了吧，我去做飯。」

　　她灰溜溜地進到廚房去，嘴裡還在不服氣的念念叨叨。

　　她在這裡唯一的樂趣，就是出去跟人說說話了，要是連這個都不讓她說，她得憋屈死。

　　家屬院的規矩也太多了，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讓做。

　　在他們村裡，就沒有這樣的事，大夥說話聊天多熱鬧，哪會像他們這麼上綱上線。

　　唯一讓她安慰的是，買的東西拿回來了，省了她好幾塊錢。

　　要是孫春杏把東西收下的話，她能慪死。

　　現在她無比想念胡金蓮，她要是在家屬院，她們就可以一起說這些話，還不用擔心受懲罰。

　　宋書寧吃過飯以後，就上房間看書，到了晚上九點多，家屬院準備熄燈，她就上床休息了。

　　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，忽然感覺身邊有人，她立馬睜開眼睛一看，看見床上出現一團黑影，她驚得一下坐起來，「是誰？」

　　「別怕，是我。」

　　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，宋書寧擰開手電筒，果然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。

　　這會兒的他有些狼狽，鬍子拉碴，面龐消瘦，眼窩深陷，看起來十分憔悴。

　　「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呀？」

　　陸廷序差點沒被她氣笑了，自己緊趕慢趕趕回來見她，結果還被她嫌棄了。

　　他擡起手狠狠地揉了揉宋書寧的腦袋，「還敢嫌棄我。」

　　宋書寧趁勢摟住他的腰，聲音嬌嬌軟軟的，「沒有嫌棄你，我好想你呀。」

　　聽到這話，陸廷序的心都快化了。

　　這段時間裡，他最擔心的就是她了，怕自己出事，怕她難過。

　　「這麼多天擔心壞了吧？」

　　宋書寧把頭埋在他的兇口，使勁點頭，「當然擔心你了，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你，怕你受傷……」

　　她忽然擡起頭，伸手就去扒拉陸廷序的衣服。

　　陸廷序半點沒動，由著她動手，笑著說道，「這麼著急，一見面就這麼熱情？」

　　宋書寧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，故作兇惡地說道：「要是讓我看見你受傷，你就死定了。」

　　剝開他的衣服，這傢夥剛剛洗了冷水澡，皮膚涼颼颼的。

　　他不受傷是不可能的，身上有好幾處傷口，好在那些傷口並不是什麼緻命傷。

　　宋書寧看著那些傷口，心裡酸酸疼疼的。

　　他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，哪能經得起這麼折騰呀。

　　陸廷序看到她眼中的心疼，一把將人給摟住，「我答應過你要好好回來，我沒忘記。」

　　宋書寧收拾好自己的心情，仰著頭親了他一口，蜻蜓點水一般掠過他的唇，「獎勵你。」

　　陸廷序眉梢微挑，眼裡洶湧的情緒不住翻滾，「這麼多天不見，就隻有這點獎勵嗎？」

　　宋書寧小臉一黃，「那你還想要什麼獎勵？」

　　忙活了這麼多天，大半夜的趕回來，困成這樣，他還想折騰，真是不要命了。

　　「先欠著，等明天晚上再加倍補償回來。」

　　宋書寧撇嘴，知道他也累了，跟他說道：「天都快亮了，你快點休息吧。」

　　陸廷序是真的很困，一路上憋著一股氣，想要見到她，現在人就在自己懷裡，他摟著宋書寧很快就睡了過去。

　　宋書寧半夜被人嚇醒，這會兒看見陸廷序，終於安心了，摟著他也很快睡過去。

　　半夜三更，正是人最困的時候，橡膠廠的門衛手托著下巴，困得眼睛直打架。

　　夜色中一道身影慢慢靠近廠房，貼著牆根，鬼鬼祟祟往廠房挪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