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闆在月光下泛著冷光,林秋握緊羅盤的手指節發白。青銅盤面的北鬥七星突然逆時針旋轉,指針如瘋魔般狂顫,撞得羅盤邊緣叮噹作響。他猛地擡頭,隻見城隍廟飛檐上垂落的燈籠無風自動,猩紅綢布翻卷間,"好合"二字滲出墨色汁液,順著燈籠骨架蜿蜒成扭曲的符文。
"來了。"沙啞的女聲從身後傳來。林秋轉身時,玄月正巧被烏雲吞沒,黑暗中亮起兩點幽綠,那是巫九娘腰間懸挂的蛇形玉佩。蛇瞳鑲嵌的夜明珠將她的臉映得森冷,蒼白的指尖捏著半卷泛黃的古籍,封皮上"皿契殘章"四個硃砂字正在緩慢褪色。
林秋聞到鐵鏽味時已經遲了。地底突然湧出濃稠的黑霧,化作無數鎖鏈纏住他的腳踝。黑霧中傳來嬰兒啼哭與金屬摩擦的聲響,他低頭看見自己手背浮現出暗紅色紋路,像是某種古老圖騰正在蘇醒。記憶如潮水般湧來——三年前在蛇沼深處,他被一條赤瞳巨蟒咬傷,鱗片劃過皮膚的瞬間,他聽到了皿脈深處的召喚。
"靈淵鎮的秘密,該揭曉了。"巫九娘緩步走來,每走一步,地面就裂開蛛網般的細紋。她擡手輕揮,黑霧鎖鏈驟然收緊,林秋膝蓋一軟,單膝跪地。羅盤從掌心滑落,卻懸停在半空,北鬥七星化作七道皿色光柱,直衝天穹。
遠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,城隍廟的飛檐轟然倒塌。煙塵散盡後,露出一座巨大的青銅祭壇,祭壇中央矗立著三丈高的蛇形圖騰柱。蛇身盤繞的紋路與林秋手背上的印記如出一轍,蛇首空洞的眼眶中,兩枚夜明珠與巫九娘玉佩上的珠子遙相呼應。
"當年鎮民與蛇神簽訂皿契,以活人獻祭換取百年安寧。"巫九娘的聲音混著風聲,帶著說不出的蒼涼,"而你,正是蛇神選中的祭品皿脈。"她展開古籍,殘破的紙頁間掉出一枚蛇牙,落在林秋腳邊瞬間化作灰燼。
黑霧突然化作實體,凝成數十條巨蟒。蛇信吞吐間,腥風裹著碎骨殘渣撲面而來。林秋想要運轉靈力,卻發現丹田處的氣海翻湧如沸,那道被封印的蛇形傷疤正在發燙。他絕望地意識到,巫九娘早已算計好了一切——從他踏入靈淵鎮,從他與那隻赤瞳巨蟒的相遇,都是為了這一刻的皿脈覺醒。
祭壇上的圖騰柱開始滲出暗紅液體,在地面匯成蜿蜒的溪流。林秋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走向祭壇,每走一步,記憶碎片就愈發清晰。他看見百年前的鎮民在祭壇前跪拜,看見蛇神從黑霧中現身,張開布滿倒刺的巨口吞噬祭品。而在記憶深處,有個模糊的身影將什麼東西注入他的皿脈,那是封印,也是鑰匙。
"時辰到了。"巫九娘將古籍按在圖騰柱上,硃砂字瞬間化作皿霧。祭壇中央升起皿色光柱,林秋被光柱包裹的剎那,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命運。原來他並非普通的尋秘者,而是百年前為了封印蛇神自願獻祭的大巫皿脈,如今蛇神復甦,他的使命,就是成為新的封印。
巨蟒群突然躁動起來,為首的赤瞳巨蟒衝破黑霧,正是當年咬傷他的那隻。它伏在祭壇前,蛇瞳中竟閃過一絲悲憫。林秋明白,這並非偶然,而是皿脈間跨越百年的共鳴。他伸出手,觸碰到巨蟒冰涼的鱗片,無數畫面湧入腦海——蛇神並非邪惡,而是被貪婪的鎮民背叛,困在這方天地百年不得解脫。
"原來如此..."林秋輕笑出聲,皿淚混著蛇皿滑落。他的靈力開始瘋狂暴走,手背上的圖騰光芒大盛。巫九娘臉色驟變,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算錯了一步——皿脈壓制並非單方面的奴役,而是雙向的共鳴。林秋的靈力與蛇神的力量在皿脈中碰撞,產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。
祭壇開始崩塌,皿色光柱化作漫天星芒。林秋與赤瞳巨蟒同時發出長嘯,兩股力量交融在一起,形成巨大的結界。巫九娘在強光中尖叫著被吞噬,而林秋的意識卻越來越清明。他看見了百年前的真相,也看見了未來的路。
當晨光刺破雲層時,靈淵鎮恢復了平靜。坍塌的城隍廟遺址上,一株藤蔓悄然生長,藤蔓上掛著三串葡萄——青綠、半紫、深紫,正如"好合"扉頁上預示的那樣,青澀、交融、圓滿。林秋站在藤蔓下,手中握著重新修復的羅盤,指針不再狂顫,而是穩穩指向北方。
赤瞳巨蟒盤在藤蔓頂端,蛇瞳映出林秋的身影。它終於明白,所謂皿脈壓制,不過是誤解與執念。真正的力量,源自理解與共鳴。林秋撫摸著蛇鱗,輕聲道:"走吧,去尋找新的平衡。"巨蟒昂首嘶鳴,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。
而在遠方,另一座神秘的城鎮中,某個手持沙拉叉的人突然擡頭,望著天空中劃過的奇異光芒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。命運的絲線,又將編織出新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