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濕的青苔在青磚縫裡瘋長,林夏的指尖撫過城隍廟斑駁的朱漆門,指甲縫裡嵌進剝落的碎屑,像某種古老符咒的殘片。羅盤在她懷中微微發燙,青銅表面的紋路泛起幽藍熒光,指引著她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門。
殿內積灰的神像蒙著蛛網,本該端坐在神龕中的判官像卻不翼而飛,隻留下空蕩蕩的底座。林夏點亮手電筒,光柱掃過牆面上褪色的壁畫——十殿閻羅的場景裡,本該描繪刀山火海的部分被人為颳去,露出底下暗紅色的顏料,像是乾涸的皿跡。
「有人來過。」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林夏猛地轉身,手中羅盤險些滑落。江敘倚在門框上,白大褂下擺沾著泥土,沙拉叉形狀的兇針在手電筒光暈裡閃了一下。他晃了晃手裡的平闆電腦,屏幕上跳動著雜亂的波形圖,「半小時前,這裡的磁場強度飆升到正常值的三百倍。」
林夏皺眉將羅盤貼近壁畫,指針開始瘋狂旋轉:「磁場異常和壁畫修復痕迹有關?你看這些新顏料的龜裂紋路,至少有二十年歷史。」她的手指停在壁畫角落,那裡有個模糊的符號,像是藤蔓纏繞的羅盤,和她家族秘傳的印記如出一轍。
江敘湊近查看,薄荷氣息掠過她發梢:「二十年前,正是你父親最後一次進入靈淵鎮的時間。」這句話像塊重石砸在林夏心頭,記憶如潮水般湧來——十二歲那年的雨夜,父親渾身濕透地衝進家門,懷裡緊緊抱著一個青銅匣子,第二天卻突然人間蒸發,隻留下滿屋子關於「記憶考古」的研究筆記。
「找到這個。」江敘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。他蹲在神台前,從磚縫裡摳出半枚鏽蝕的銅錢,正面鑄著「永樂通寶」,背面卻是朵殘缺的蓮花,「和你父親筆記裡畫的圖騰一模一樣。」
林夏接過銅錢,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。父親筆記裡的片段在腦海中翻湧:「記憶是有重量的,當某個時代的集體意識足夠強烈,就會在現實中留下物質投影。」難道這座城隍廟就是某個被遺忘記憶的「容器」?
突然,平闆電腦發出刺耳的警報聲,江敘盯著屏幕臉色驟變:「磁場強度還在上升!快離開——」話音未落,整座大殿開始劇烈震動,壁畫上剝落的顏料懸浮在空中,拼湊成模糊的人形輪廓。林夏握緊羅盤,青銅表面浮現出父親筆跡的銘文:「以記憶為匙,開啟輪迴之門。」
懸浮的顏料突然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,鑽進林夏的瞳孔。她眼前的景象扭曲變形,城隍廟消失不見,取而代之的是二十年前的靈淵鎮。青石闆路上人來人往,穿著民國服飾的居民神色匆匆,街角的茶樓掛著「記憶典當行」的招牌,門口排著長隊。
「看到了嗎?」父親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。林夏轉身,卻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,那人懷中抱著的青銅匣子閃著微光,「這些人在用記憶換取財富、權力,卻不知道每失去一段記憶,就會在現實中撕開一道裂縫。」
畫面再次切換,城隍廟內擠滿了瘋狂的信徒,他們將寫滿名字的黃紙投入火盆,火焰中浮現出猙獰的面孔。林夏認出父親站在人群中央,正試圖阻止某個戴著判官面具的人啟動祭壇。激烈的爭吵聲中,判官面具人舉起青銅權杖,一道黑色光柱衝天而起,所有信徒的記憶化作飛灰,消散在夜空中。
「那是『記憶收割者』。」父親的聲音充滿悔恨,「我以為能阻止他們,卻沒想到......」畫面破碎,林夏跌回現實,發現自己癱坐在城隍廟的地上,江敘正焦急地搖晃她的肩膀。
「你昏迷了整整十分鐘!」江敘舉起平闆電腦,屏幕上的波形圖已經恢復平靜,但多了一段詭異的音頻,像是無數人同時在低語,「我錄到了這個,分析結果顯示......」他突然頓住,喉結滾動了一下,「是你父親的聲音。」
林夏顫抖著戴上耳機,熟悉的聲音從電流雜音中傳來:「小夏,如果看到這段錄音,說明記憶裂縫又在擴大。記住,真正的鑰匙不是羅盤,是......」話音戛然而止,接著是刺耳的金屬碰撞聲,和一聲痛苦的悶哼。
江敘將半枚銅錢按在神台凹槽,機關啟動的聲音從地底傳來。石闆緩緩升起,露出下面的密室。幽藍的光從深處蔓延出來,照亮了密室中央的青銅祭壇,上面整齊排列著十二個青銅匣子,每個匣子上都刻著不同的記憶符號——有蓮花、羅盤、沙拉碗,甚至還有她小時候送給父親的手繪書籤。
「這些都是......」林夏伸手觸碰最近的匣子,指尖剛一接觸,海量的記憶碎片湧入腦海。她看到父親在實驗室裡日夜研究,將自己的記憶注入青銅容器;看到江敘的祖父在城隍廟前和「記憶收割者」對峙;更看到一個驚人的真相——所謂的「記憶考古」,竟是為了修復被撕裂的現實世界。
「原來我們一直都在參與這個輪迴。」江敘的聲音帶著苦澀,他的兇針突然發出共鳴般的光芒,「我祖父臨終前讓我守護沙拉叉,說這是『反套路』的關鍵,現在才明白......」
密室頂部突然傳來轟然巨響,無數黑色觸手從裂縫中探出,正是記憶收割者的標誌。林夏握緊羅盤,江敘掏出懷裡的沙拉叉——此刻它不再是餐具,刃口泛起寒光,竟與記憶中的青銅權杖相似。
「父親說過,記憶最強大的力量,是創造新的可能。」林夏將銅錢嵌入羅盤中心,青銅紋路全部亮起,「我們不是在考古,而是在改寫歷史!」
當黑色觸手撲來時,林夏和江敘同時舉起武器。光芒交匯的瞬間,二十年前的記憶與現實重疊,他們終於明白:所謂的「好合」,不僅是默契的印證,更是守護記憶、對抗遺忘的使命。而這,隻是靈淵鎮詭秘真相的冰山一角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