靈淵鎮的晨霧裹著腐葉氣息滲入每道磚縫時,蘇硯正蹲在城隍廟後殿,用硃砂筆在青磚上勾勒鎮魔符。筆尖突然頓住——第七道符紋滲出黑皿,在磚面蜿蜒成扭曲的人臉。
「又死了?」蘇硯起身拍掉道袍上的灰,望著檐角垂落的冰棱。自從三天前鎮子西頭的老瞎子說自己看見百年前的劊子手,這種怪事便如雨後毒蘑菇般瘋長。此刻鎮民們的哭嚎聲穿破薄霧,他提上桃木劍疾步往西街去。
西街口圍滿了人,中間躺著豆腐西施巧娘。她雙眼圓睜,十指深深摳進泥土,脖頸處蔓延著蛛網般的青黑色紋路。蘇硯蹲下身,指尖剛觸到那紋路,一股冰冷記憶如潮水般湧來:枯井裡的白骨、燃燒的祠堂、還有無數張與巧娘面容重疊的臉在火中扭曲。
「道長!救救我家囡囡!」巧娘的丈夫撲過來,臉上還沾著未乾的豆漿。蘇硯注意到他眼底泛著詭異的紫色光暈,這和三天前老瞎子瞳孔裡的顏色如出一轍。
「把屍體擡到義莊,所有人回屋緊閉門窗。」蘇硯抽出黃符貼在巧娘眉心,轉身對圍觀者喝道。人群散去時,他瞥見街角閃過一抹熟悉的玄色衣角——是師父失蹤前常穿的道袍款式。
義莊內,蘇硯點燃鎮魂香,在巧娘周身布下八卦陣。當符紙在火盆中化作灰燼的瞬間,屍體突然暴起,指甲朝他咽喉抓來。蘇硯旋身避開,桃木劍刺入其心口,卻見黑皿順著劍身逆流而上,在劍柄刻出古老的咒文。
「記憶瘟疫...」蘇硯盯著咒文喃喃自語。這是失傳已久的邪術,通過篡改記憶引發群體瘋魔。他回想起剛才從巧娘身上看到的畫面,那些白骨和燃燒的祠堂,分明是靈淵鎮三百年前被屠村的慘劇。
深夜,更夫的梆子聲驚飛寒鴉。蘇硯潛入老瞎子家中,卻發現屋內一片狼藉,牆上用皿畫著巨大的眼睛。角落裡蜷縮著個瑟瑟發抖的孩童,正是老瞎子的孫子。
「小順子,別怕。」蘇硯蹲下身輕聲道,「爺爺最後說過什麼?」
孩子擡起頭,紫色瞳孔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光:「他說...井裡的東西醒了,要我們都記住...」話音未落,孩子突然暴起,牙齒咬向蘇硯手腕。蘇硯反手點住他穴道,卻發現孩子後頸處同樣爬滿青黑色紋路。
城隍廟的銅鐘突然自鳴,鐘聲震落檐上積雪。蘇硯抱起孩子沖向井口,卻見井口正緩緩升起濃霧,霧中浮現出無數張痛苦扭曲的臉。他將孩子放在井邊,咬破指尖在井壁畫出皿符,符火照亮井內——數百具白骨堆疊如山,最上方的屍骨手中握著半卷殘頁,正是記載記憶瘟疫的《邪術秘典》。
「原來如此。」蘇硯扯下道袍撕下布條蒙住雙眼,「你們想讓全鎮人記住仇恨,好借屍還魂。」他將桃木劍插入井口,結印念咒,符火順著劍刃燒入井中。霧氣開始翻騰,無數冤魂發出凄厲的慘叫。
就在這時,背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。蘇硯摘下蒙眼布轉身,隻見師父正站在月光下,手中握著另一半《邪術秘典》。師父面容枯槁,眼底同樣泛著紫色光暈:「硯兒,你還是太天真了。這記憶瘟疫,本就是為了喚醒當年屠村的真相...」
蘇硯握緊劍柄,冷汗順著脊背滑落。城隍廟的鐘聲越來越急,井中冤魂的嘶吼震得地面發顫。他知道,這場與記憶的戰鬥,才剛剛開始。而師父的背叛,更是讓這場瘟疫蒙上了更深的詭秘色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