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霧裹挾著鐵鏽味滲入靈淵鎮的每道縫隙,林九攥著羅盤的指節發白。指針在「概念同化」四個硃砂篆字上瘋狂震顫,這是他在鎮郊破廟發現的古籍殘頁中,反覆出現的詭異辭彙。
「當概念具象化,萬物皆可重塑……」林九低聲念出殘頁末尾的批註,忽覺後頸發涼。月光透過破廟漏瓦灑下,竟在地面凝成無數細小的鏡面,每一面鏡子裡都映出不同的自己——有的滿頭白髮垂地,有的兇腔裂開生出蝶翼,還有的正用陌生的語言吟唱晦澀咒文。
廟外傳來孩童嬉笑,七個紅衣童子手拉手轉圈,他們脖頸以不自然的角度扭轉,每張臉上都掛著林九再熟悉不過的笑。那是他昨日在鏡中偶然瞥見的、即將失控的表情。「林先生終於來啦。」為首童子聲音像砂紙摩擦,「靈淵在等它的容器。」
羅盤突然炸裂,青銅碎片懸浮半空,拼成密密麻麻的符號。林九認出這些符號與殘頁上的「概念同化」同源,還沒來得及反應,碎片已刺入他手腕。劇烈的疼痛中,他看見自己的影子脫離地面,化作黑霧融入童子們的圈子。
「你看,」童子們齊聲開口,聲音混著千百人低語,「概念正在同化你。當靈淵的意志成為你的概念,你就會成為我們。」他們的身體開始扭曲重組,最終化作一座與林九一模一樣的肉山,無數隻眼睛在肉塊上睜開,每隻眼睛裡都倒映著破廟的景象。
林九強忍著意識被撕扯的劇痛,摸出懷中的鎮魂鈴。鈴聲響起的瞬間,肉山發出刺耳尖叫,部分肉塊開始崩解。但他很快發現,鈴聲竟在空氣中凝結成文字——「反抗亦是同化的一部分」。
廟外的世界不知何時已悄然改變。街道兩旁的房屋長出獠牙般的尖頂,行人的面孔不斷切換成林九見過的妖魔鬼怪,就連流淌的河水都變成了墨色,表面浮現出各種扭曲的概念符號。一隻巨大的手掌從雲層中探出,掌心紋路正是「概念同化」的篆字。
「這不可能……」林九踉蹌後退,後背撞上冰冷的石碑。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,破廟周圍豎起了密密麻麻的界碑,每塊石碑上都刻著不同的概念:恐懼、慾望、遺忘……而最中央的石碑上,赫然刻著他的名字。
童子們的笑聲愈發癲狂,肉山重新聚合,伸出無數觸手纏繞住林九。「接受吧,」它們說,「當所有概念歸於混沌,新的秩序將由我們建立。」林九感覺自己的記憶正在被篡改,那些降妖除魔的過往漸漸模糊,取而代之的是作為靈淵容器的「真實記憶」。
千鈞一髮之際,他咬破舌尖,用鮮皿在掌心畫出鎮魔符。皿符燃起金色火焰,暫時逼退觸手。林九趁機沖向界碑,試圖摧毀刻有自己名字的石碑。然而每當他接近,石碑就會分裂成更多碎片,每個碎片都開始吸收周圍的概念之力。
「你逃不掉的。」肉山再次逼近,「從你踏入靈淵鎮,從你看到『概念同化』的那一刻,同化就已經開始了。」林九的身體逐漸透明,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正在變成某種概念的載體——不再是具體的人,而是「對抗概念同化」這一行為本身。
當最後一絲意識消散前,林九看到整個靈淵鎮都化作了一團旋轉的符號漩渦。而在漩渦中心,一個模糊的身影正緩緩成型,那身影既有他的輪廓,又帶著所有被同化者的特徵。「歡迎加入,」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,「從此,你就是概念同化的一部分。」
霧氣散盡,破廟中再無林九的蹤跡。隻有那些界碑依然矗立,而刻著「林九」的石碑上,名字已悄然變成了「同化」。靈淵鎮的上空,一個新的概念正在形成,它將繼續吞噬一切敢於靠近的存在,把更多的生命納入這場永無止境的概念同化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