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大哥很好。」

　　沈南川擡頭看了眼呂老太太，語氣平靜的開了口，

　　「我問過大哥的專用護士，她們說，像大哥這樣的情況，這些年來已經是維持的很好了。」

　　要是換成別的人家，這麼多年過去了。

　　不是早被丟在醫院隨便哪個地方等死就是早早就沒了！

　　哪還會到現在一如繼往的往裡頭砸錢。

　　甚至是三五兩頭的去探視？

　　這可不是一年不是二年，甚至不是五年十年！

　　而是十幾年，將近二十年！

　　當然，護士也知道呂家看著沒什麼人了，但實際上……

　　有錢有勢！

　　最起碼那兩個老的不倒，健在一天。

　　呂家這邊錢財人脈上就不會是什麼問題！

　　至於兩個老人走之後……

　　人走茶涼嘛。

　　正常的。

　　「媽知道。」

　　呂老太太輕輕嘆了口氣，看了眼小兒子，其實，她在沈南川身上並沒有發現和自己有過多相像的地方，也沒什麼和躺在那裡不醒人事的大兒子相像的地方，大兒子像她，而這個失散多年的小兒子……

　　則是有點像她早逝的公公更多一些。

　　這會兒，她聽著沈南川平靜的話，一轉頭，外頭不知哪處一簇煙花升起來。

　　呂老太太才猛不丁的想起來，

　　今個兒可是大年初一！

　　不禁有些自責，怎麼能在大過年的讓小兒子跟著操心這些事情？

　　大兒子的事情她到現在已經是習慣成自然！

　　偶爾心情不好或是隔個一段時間，她就會讓人送她過去那邊坐坐。

　　陪著躺在床上的人說說話。

　　或者是沉默著坐上一兩個小時都是好的。

　　至於別的什麼難受痛苦之類的心情……

　　呂老太太心裡頭笑了笑，早在當初大兒子出事的那一陣兒，她這淚這傷心難過痛苦就全都耗盡了吧？

　　這會兒看到自家小兒子一副想安慰她不知如何說起，眼裡全是小心冀冀的眼神時。

　　她自己倒是覺得有些好笑了起來，

　　「媽沒事兒，你不用多心。」

　　「真的。」

　　頓了下，她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兩口，輕聲一笑，

　　「這些年呀，都習慣了！」

　　想當初，她那麼多的戰友和同伴命都沒了呢。

　　自己能堅持著活到現在。

　　有這麼一個家，有孫子孫女的兒。

　　她自己想想都覺得這是老天爺對她的恩賜和眷顧！

　　沈南川擡眼看了呂老太太一眼，想了想，一本正經的開口道，

　　「以後有我和小顧，呂顏也是。」

　　「媽，媽知道你們兩口子都是好人……」

　　說這些話的時侯呂老太太眼圈有些紅，她幾次張了張嘴，到最後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道，

　　「你會不會覺得媽把你找回來，一下子就多了這麼多的麻煩？」

　　這話是老太太這兩年一直在心裡頭來回反覆的想。

　　可卻又不敢問出來的。

　　雖然是親母子，但是失散了那麼多年啊。

　　兒子能這樣二話不說的認了她們這對不負責任的爸媽，已經是她兒子心好，善良！

　　現在這倒好，一回家吧，看看這一大家子。

　　老弱病殘的。

　　一下子添多少麻煩啊。

　　這些問題她一直在心裡頭來回的想，可又不敢問出口。

　　這會兒也不知道是怎麼了，就那麼脫口而出。

　　不過話一出口吧，老太太又有些後悔，

　　「兒子，我……」

　　「媽，你們是我的爸媽，是我的家人，家人是彼此支撐和依賴信任的，從來都不會是什麼麻煩。」

　　沈南川一臉正色的看向呂老太太，語氣認真而凝重，

　　「所以，媽，以後別再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話。」

　　想了想，他又覺得即然把話說起來了，索性便說開些，

　　「我知道您和爸一直在自責或是後悔當初讓我丟失的事情，可是，媽，沒有人怪您。」

　　「您也好爸也好，沒有人想發生這樣的事情。」

　　「而且，這些年來您和爸一直沒放棄找我……」

　　他笑了笑，眉眼裡頭全是暖意，

　　「再說了，媽，對於現在的結局和生活，我真的很滿意！」

　　如果他小時侯並沒有走失或是什麼的。

　　他能娶的到自家媳婦嗎？

　　隻要一想到自家媳婦有可能會成為別人家的媳婦！

　　自家幾個寶貝喊著別人爸爸……

　　沈南川心裡頭的那股子嫉妒呀，他覺得他想殺人的心都有了！

　　呂老太太微怔，接著她想了想，也就自己笑了起來。

　　「是，現在很好！」

　　兒子好，兒媳婦好，孫子孫女好！

　　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？

　　眼看著就要十點半，顧海瓊從門口走了進來，

　　「媽，沈南川。」

　　「她們幾個睡了？」

　　呂老太太笑呵呵的站起來，「你們兩個聊吧，我回去睡了。」

　　「記得早點休息，小顧你這幾天好好的歇歇，忙了整整一年了。」

　　一個女人在外頭和那些男人一塊拼擠。

　　多辛苦呀。

　　「媽晚安。」

　　兩口子把老太太送回房間，回頭也沒在廳裡頭多坐，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。

　　「剛才你和媽在說什麼呢，我看著媽眼圈都有點紅了。」

　　顧海瓊覺得這大年下的，沈南川不可能氣老太太呀。

　　難道是因為呂錚傷心難過了？

　　「媽一直覺得咱們回來後家裡頭這些事情是麻煩，她心裡頭有些過不去……」

　　沈南川揉揉眉心，嘆了口氣，「我都不知道怎麼勸她……」

　　希望自己剛才那一番話能解開老太太的心結兒！

　　「沒事兒，以後的時間長著呢。」

　　顧海瓊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，想了想，隻能是這樣勸他。

　　事實上她自己都心裡頭清楚——

　　老太太對她們一家好嗎？

　　好，是是真的好。

　　那種恨不得把命都掏出來的那種好！

　　可是，這種好裡頭也帶著太多別的東西：

　　比如說補償心理，比如說內疚和負罪以及自責，比如說，小心冀冀！

　　她能理解呂老太太的心思和想法。

　　但是她也覺得真沒這個必要！

　　但是，顧海瓊也知道自己勸也勸不住，說了不管用的。

　　這麼些年來的心思可不是誰隨便兩句話就能解開的！

　　希望時間能緩解這些心結吧。

　　「別想這些了，睡吧？」

　　顧海瓊聽到他這話下意識的想到了昨晚，她抿了下唇，瞪了眼沈南川轉身去了洗手間，

　　「你先睡，我去刷牙洗臉。」

　　身後，沈南川不知想到了什麼，一臉的笑！

　　大年初二，沈南川帶著一大家人出去在外頭逛了一整天！

　　初三則是顧海瓊幾個帶著孩子玩兒。

　　呂老太太被幾個老姐妹給拽了出去，也不知道去了哪兒。

　　沈南川則是和呂老爺子出去串朋友……

　　時間就這樣轉眼到了初五。

　　沈南川是初五下午歸隊。

　　顧海瓊送他出門，幾個孩子都在午睡，不然沈南川覺得自己這腳都不知道怎麼往外頭邁！

　　對著顧海瓊是千叮囑萬叮嚀的。

　　到最後，眼看著顧海瓊再也忍不下去，覺得這個男人要是再不走，還站在這裡拉著她繼續叨叨的話。

　　她說不定會直接先轉身走人時。

　　沈南川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，「對了媳婦，以後你和一一說，讓她沒事少往江家那小子身邊湊啊。」

　　「你這又是想起什麼來了？」

　　顧海瓊有些詫異，這好好的，怎麼又扯到人家江浩然身上了？

　　「我覺得那小子看咱們一一的眼神兒不對！」

　　那傢夥長的簡直就是個小白臉啊。

　　不，比小白臉還要小白臉。

　　他可不想以後有這麼一個花枝招展，比女孩子還要好看的女婿！

　　她白他一眼，「你別一天到晚的就瞎胡尋思好不好？」

　　真是的，人家小江哪次不是客客氣氣的，把一一幾個都當成了弟妹的呀。

　　還有，一一比他小好幾歲呢……

　　顧海瓊想到以前沈南川對著馬家那兩個也是這樣橫挑鼻子堅挑眼的。

　　看著他不禁就有些來氣，

　　「你這麼寶貝你閨女，那你就時刻把她栓在你身邊好了。」

　　「放你口袋裡頭帶部隊去！」

　　隨時看著好安心！

　　瞪了他一眼，「你到底走不走，不走的話我可先回家了啊。」

　　「走走走。」

　　沈南川走了兩步又回頭，「媳婦，你聽我的，和一一說，讓她……」

　　「滾！」

　　顧海瓊被他這話給氣樂了，還嘮叨是吧？

　　你不走我走！

　　轉身進了院子。

　　被自家媳婦丟在原地的沈南川，「……」哎，他覺得他說的都是真的啊。

　　怎麼自家媳婦就不相信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