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天晚上。

　　幾個孩子開心又激動的睡過去。

　　沈小玲自打晚飯的時侯就一臉的欲言又止。

　　直到這會兒。

　　她再也撐不住，有些遲疑的看向顧海瓊和沈南川兩個人，

　　「嫂子，哥，咱們明天真的過去嗎？」

　　「怎麼，你不想去？」

　　沈小玲看了眼她哥，默默的把『還真不想去』的話給咽回去！

　　心頭吸了口氣，去就去吧。

　　顧海瓊多少了解幾分她的心思，拍拍她的手，

　　「別想太多了，你就聽我的，當是帶著孩子出去走走，轉一圈。」

　　順便看看老人。

　　挺好的啊。

　　「有你哥和我跟著呢，還能讓咱們小五齣事？」

　　「嗯，謝謝嫂子，謝謝大哥。」

　　她把鼻子抽了兩下，轉身過去的時侯擡手用力抹了下眼！

　　沈南川看著她的背影皺了下眉頭，

　　「她不想去？」

　　顧海瓊橫他一眼，「你說呢？」

　　「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，大男人想要去哪就去哪啊，一言不合就動手，而且你還是拳頭硬的那一方？」

　　顧海瓊搖搖頭，「你不是當媽的，不知道孩子就是她的命，上次劉姑姑那回事情，在你的眼裡頭雖然事情是過去了，小五最後也沒事，可是她是真的害怕，這份怕，在看到劉姑姑之後會再次加深，觸景而生情！」

　　「你不知道，因為那件事情，小玲多少個晚上睡不著，睡不好！」

　　說到這裡，她忍不住對沈南川心裡頭有了些許的埋怨，

　　「你隻想著劉姑姑一個老太太，待如親子的劉大寶又沒了，如今病重，身邊說不定沒個貼心人，也說不定小五就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遺憾，可是沈南川，你怎麼不想想小玲這個當媽的會不會為難，想不想過去？」

　　「就因為她是大寶的姑姑，就因為劉大寶沒了。」

　　「所以，小玲就得帶著孩子隨叫隨到，哪怕劉姑姑要把孩子偷著抱走。」

　　「小玲也得受著？」

　　「我沒有這樣說！」

　　沈南川看了眼顧海瓊，想了想，他語氣放低，

　　「我不是和他一塊過去的嗎？」

　　「咱們一塊過去。」

　　「順便看看老太太，到時侯一塊回來。」

　　不然，他大老遠的過去那裡做什麼？

　　顧海瓊掃了他一眼，都懶得和他說話！

　　「媳婦……」

　　「你別和我說話啊，我先去收拾下東西去。」

　　定好的明天中午的車票。

　　她還有不少的事情需要處理。

　　而且，家裡頭這邊，蘭阿姨估計要回去幾天，也不知道許愛是跟著她們還是自己在家？

　　她倒是想帶著她一塊去。

　　畢竟她們這次不僅僅隻是玩，還是帶著孩子去看病人呢。

　　多一個人跟著看顧孩子總是好的！

　　還有韋昌和馬三那邊……

　　想想就是一堆的事情。

　　顧海瓊覺得要是再往多裡想想，說不定她自己都不想出去了！

　　看著自家媳婦的背影，沈南川的眉毛擰到了一起。

　　他從來沒有想過讓小玲和孩子分開！

　　可是，能過去一趟的，再加上自己跟著。

　　怎麼可能會出問題？

　　不過，想不通歸想不通。

　　沈南川還是知道在這件事情上自家媳婦是生氣了的。

　　嗯，或者生氣的並不僅僅隻是去一趟劉姑姑家這一件事！

　　導火索？

　　心裡頭快速的想著，沈南川的腳步卻是直接走向了顧海瓊處。

　　「媳婦，喝水。」

　　「馬上就要睡覺了，喝什麼水啊，不喝。」

　　顧海瓊正在幫著三三縫扣子。

　　也不知道是從哪掛了一下還是怎麼的，上衣的扣子掉了好幾顆！

　　她可是找了好幾天才在外頭找到幾顆相同又能配的起衣服的扣子。

　　一邊縫一邊用眼角餘光看沈南川。

　　眼看著他就要貼過來。

　　顧海瓊嚇了一跳，「離無遠點呀，一會小心針紮到你。」

　　「不會，我看著你的手呢。」

　　沈南川笑呵呵的坐在顧海瓊的對面，不過下一刻他又換了個方向。

　　顧海瓊朝著他看了兩眼，「你老是晃什麼晃？」礙眼！

　　「我坐在那裡擋著光。」

　　沈南川說的一本正經，「媳婦你要是不小心紮到眼了怎麼辦？」

　　「紮就紮到唄，又不疼。」

　　頂多就是冒幾顆小皿珠。

　　又不會怎麼樣。

　　再說了，她擡頭，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沈南川，「以前在家裡頭，還有罐頭廠剛開始那時侯，受傷的時侯可多了呢，可是回回都比這個傷要重要深呢。」頓了下，她揚揚眉，朝著沈南川幾乎擰成十字的眉頭看了一眼，輕笑，「怎麼，還真的心疼了啊？」

　　「騙你的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沈南川看了眼顧海瓊，聲音低啞，「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。」

　　「嗯？」

　　顧海瓊擡頭看他一眼，有些好笑，

　　「這麼好騙啊，早知道你這麼容易就相信了我的話，我就騙你點別的了啊。」

　　沈南川失笑，「我有什麼好騙的啊，從頭到腳，從頭髮絲到整個人，都是你的！」

　　不用騙。

　　都給你，哪怕，是他的命！

　　雖然沒有再繼續出聲。

　　可是，灼熱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。

　　好像要把她給烤融化掉一般。

　　顧海瓊的耳朵一點點的開始發燙，有些如坐針氈。

　　落下最後一針。

　　她想去把打了結的線給咬斷。

　　誰知道她這裡才一動，沈南川不知什麼時侯湊到了她的跟前。

　　把她嚇一跳。

　　手一抖，又想到沈南川就在身邊兒。

　　往回一縮。

　　針直接就戳到了自己的另一個手指上。

　　看著殷紅的皿珠瞬間冒出來。

　　顧海瓊想把眼前這個礙眼又礙事的男人給踹出去！

　　「別動，給我看看。」

　　沈南川伸手把顧海瓊的手指握住。

　　帶著皿珠呢，直接就送到了自己的嘴邊，一撮！

　　顧海瓊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舌尖在自己的指腹處舔了那麼兩下。

　　臉噌的一下通紅。

　　火燒似的！

　　「你，你做什麼，快鬆手。」

　　顧海瓊拿眼去橫他，卻被沈南川一本正經的堵回來，

　　「你手指受傷了，我給你止皿。」

　　「止皿也用不著你這樣兒，再說，就那麼一點皿珠，一下就沒了！」

　　更何況，她這被紮針到是誰害的？

　　還不都是他啊。

　　「好了。」

　　顧海瓊正想著呢，手指被鬆開。

　　沈南川一臉的心疼，「不流皿了，不過媳婦，疼嗎？」

　　「不疼。」

　　顧海瓊笑了笑，收起手邊的衣裳和針線，看向他，

　　「天不早了，你明天不是說要早起出去辦點事嗎，趕緊睡吧。」

　　「嗯，咱們一塊……睡……」

　　關燈。

　　一室溫馨，一室春暖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直到上了火車。

　　看著幾個孩子坐在卧鋪上頭玩耍，跳來跳去的鬧騰。

　　沈小玲還覺得自己這是做夢呢吧？

　　她竟然真的要去大寶的家鄉了？

　　真的去了啊。

　　看著車窗外頭飛快後退的風景，她心裡頭一聲喟嘆。

　　視線往高處看。

　　隔著窗能看到外頭的雲彩悠悠。

　　沈小玲忍不住咬了下唇，大寶，你看到了嗎，我和孩子要去看你姑姑了呢。

　　也是，去你打小生活的地方看一看，走走！

　　她會告訴小五，這裡，是她爸爸打小生活的地方！

　　會告訴小五——

　　她的爸爸，是一位了不起的軍人英雄！

　　心裡頭七上八下的。

　　一個恍惚中。

　　再擡頭，一直變幻個不停的雲彩中好像露出一張笑臉。

　　是劉大寶！

　　正對著她笑，一臉的憨厚和笑意望著她……

　　最後，好像他朝著自己擺了擺手？

　　又好像是一陣風吹過來。

　　把他給吹散？

　　不知不覺中，啪嗒一聲，一顆淚落在手背上。

　　滾燙！

　　「媽媽媽媽，你看，我能從這邊跳到那邊去！」

　　小五和二二三三兩個姐姐學。

　　也想從另一側的下鋪跳到過道這邊的下鋪。

　　站在床邊那是一臉的躍躍欲試。

　　把回過神的沈小玲給嚇了一跳，想也不想的抱住她，

　　「壞丫頭，那裡能跳嗎？」

　　「摔到了怎麼辦？」

　　小五在她懷裡頭來回扭著身子，著急，「姐姐跳，二二姐姐，三三姐姐，跳。」

　　「小五也跳！」

　　「跳什麼跳，不行。」

　　她擡頭去看在另一側床上跳的正歡的二二和三三，正想說不能這樣跳來跳去。

　　小心摔到地下時。

　　就看到忘了頭上還有鋪位的二二一個猛跳。

　　咚。

　　直接就撞到了小腦袋上。

　　那一聲響啊。

　　聽著都覺得疼！

　　二二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，「媽，媽媽……」

　　嗷嗷的哭。

　　顧海瓊是看都不看她一眼，「跳啊，你再跳啊，和你說了幾回了，別跳別跳，就是不聽是吧？這下好了，來，繼續跳。等一會兒再從這裡跳下去，然後摔到腿或是腳的，下了火車我們都去玩，你就和許阿姨留在房間裡頭幫我們看家看東西，挺好的……」

　　她這麼一說。

　　二二哭的更厲害了啊。

　　一扭身撲到沈南川懷裡頭，「爸爸疼，嗚嗚，二二疼……」

　　「不聽話，過來讓爸看看碰哪了。」

　　沈南川瞧了一眼，頓時就心疼了起來：

　　後腦勺這裡磕了個包呢。

　　他拽了下顧海瓊，示意她過來看看，顧海瓊掃了眼便看向二二，

　　「挺好的，一個包，一會再繼續跳，爭取再碰一個包啊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沈南川低頭哄著懷裡頭的閨女。

　　輕聲的哄著。

　　費了老大的勸兒，最後二二在他懷裡頭哭的睡著。

　　把小丫頭放到一側，搭了件外套在身上。

　　顧海瓊看向坐在另一側的三三，以及被沈小玲抱在懷裡眼巴巴瞧著的小五，

　　「你們兩個還有誰要跳？」

　　「一會腦袋撞個包不準哭啊，誰哭我打誰！」

　　三三小腦袋搖的和波浪鼓一樣，「不跳，我不跳了。」

　　「不跳，小五乖。」

　　她把小腦袋往沈小玲懷裡頭紮了兩下。

　　又悄悄的伸出半個小腦袋，從沈小玲手臂縫隙裡去看顧海瓊。

　　卻被顧海瓊給逮個正著，「小五，看什麼呢，逮到你了。」

　　「啊啊，媽媽抱緊點，舅媽來了，快跑快跑。」

　　聽著小五在她媽懷裡頭扭著身子來回掙的話。

　　顧海瓊忍不住抽了下嘴角。

　　這娃，把自己當成母老虎，會吃人的那種嗎？

　　不過想想平時在家裡頭，包括自己家的這四個，再加上小五。

　　五個孩子好像，應該，的確也是真的都有點怕她？

　　這麼一想，顧海瓊就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。

　　她身側，沈南川正哄著三三睡覺。

　　三三剛好看到顧海瓊這麼一下笑，咕嚕就從沈南川懷裡頭爬了起來。

　　「媽媽笑了。」

　　「爸爸你看，媽媽笑了。」

　　「媽媽你看什麼呢，我也看……」

　　顧海瓊直接把她給按回去，「趕緊睡你的，不聽話下次可不帶你出來了啊。」

　　二二和小四都睡著了。

　　小五也趴在她媽懷裡頭神色焉焉的要睡不睡的。

　　也就三三一個人精神頭好！

　　哄半天都睡不著。

　　有她爸爸在。

　　三三才不怕顧海瓊這個媽呢。

　　不過，被她媽一眼瞪過去，也還是乖乖的躺回了沈南川懷裡頭。

　　雙手抱著他的脖子，撒嬌，

　　「爸爸講故事，聽故事。」

　　頓了下，她扁扁嘴，「不然不睡覺！」

　　顧海瓊眉一挑就想訓她，讓你睡覺，哦，還講條件的啊？

　　沈南川已經搶在她開口道出聲，「行行，講故事，不過就講一個啊。」

　　他一邊說一邊朝著顧海瓊看了一眼，

　　「不然，你媽要把咱們兩個都趕下車，咱們就隻好在車子下頭等著她們玩回來再接咱們一塊回家啦。」

　　「我不要下車。」

　　三三抱著沈南川的脖子，「那就一個，爸爸講一個故事我就睡。」

　　「好，講一個。」

　　小五已經睡著。

　　沈南川的故事是千篇一律的生搬硬套。

　　不過好在他不經常在家呀。

　　物以新鮮為貴嘛。

　　一個故事講完，三三打了個呵欠，在沈南川的懷裡頭滾了兩下。

　　慢慢的閉上了眼。

　　沈南川把她放到一側，忍不住看了眼顧海瓊，

　　「三三平時睡覺也這麼困難嗎？」

　　顧海瓊聽到這話看了他一眼，「你以為，二二要不是哭的困了睡著，她會睡的那麼容易嗎？」

　　三個孩子也就是小四讓她省點心！

　　可是人家小四是打小就讓她這個當媽的省心啊。

　　等到現在一點點的長大。

　　除非是超出他這個年齡的事情……

　　想到四四，顧海瓊扭頭看了眼身邊睡的正香的小兒子。

　　伸手摸了下他的小臉，「這三個孩子啊，小四最小，可是小四卻是最容易讓人忽略的。」

　　不是不疼他。

　　而是，這孩子太安靜。

　　如果不和他說話。

　　他能一個人坐在房間裡頭待一天！

　　當然也不是傻坐著，就拿著他的那些飛機模型啊變形金鋼什麼的拆來拆去！

　　好在，有醫生斷定四四不是自閉症什麼的。

　　不然顧海瓊覺得自己得揪心死！

　　「他是男孩子，應該的。」

　　對於沈南川來言，兒子嘛，那就自然是要嚴管嚴教的。

　　等到小四再大一些的時侯。

　　就可以每年找個時間丟到軍營去訓練一段時間了。

　　可是閨女不行啊。

　　閨女是女孩子，得嬌著養！

　　時間一點點的過去。

　　火車上的時間過的緩慢又快速。

　　轉眼一夜過去。

　　第二天一大早，才剛過六點。

　　二二三三幾個陸續醒過來，一個個坐在床位上看看這裡看看那裡。

　　明顯有點懵：這是哪？

　　不過好在，身邊都是熟悉的人。

　　而且，下一刻二二也就反應了過來，「三三快下來，咱們去過道裡頭玩啊。」

　　「好啊好啊，我要去跳房子。」

　　她們兩個這麼一鬧騰，小五自然也跟著醒了過來。

　　有樣學樣！

　　三三看著拽著她衣裳小尾巴似的小五，想要去把她的手給掙開，

　　「小五你跟著就跟著，別抓我衣裳好不好？」

　　「不要，姐姐跑。」

　　這是在說她不要鬆開，因為姐姐會跑遠不見。

　　三三小臉垮了下來，「媽，姑姑，你們看看小五，她都把我新衣裳給拽壞了！」

　　「哪裡有拽壞啊，我怎麼沒看到？」

　　顧海瓊瞪了她一眼，「帶著妹妹去玩，不然就都給我坐在這裡別出去了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過道上。

　　二二和三三兩個人跑的歡。

　　從這頭跑到那頭。

　　從那頭跑到另一頭的。

　　看的顧海瓊擔心不已，站在一側時刻盯著幾個孩子。

　　生怕她們摔到或是撞到別人！

　　好在，一天平安。

　　下午四點半。

　　火車呼嘯著進站，停下。

　　隨著一聲聲的廣播提醒，顧海瓊等一行人提著東西帶著孩子下車。

　　夕陽西下。

　　最後一抹餘輝映紅了半邊天！

　　腳站在陌生的大地。

　　擡頭，沈小玲看著虛無的天空眼圈發紅——

　　劉大寶，你看到了沒有，我和小五來到你家鄉了，我們就站在你的家鄉土地上！

　　「哥，嫂子，咱們現在要去哪？」

　　好半響，隨著火車一聲呼嘯著遠去，沈小玲的思緒回歸。

　　她深吸了口氣，扭頭，朝著顧海瓊幾人輕輕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