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開始的時侯劉大寶還暗自納悶呢。

　　嫂子她們這是去縣城買東西，買大件兒的，提不動讓他幫著提嗎？

　　可是下了車，到了縣城後他就看到顧海瓊在前頭直走。

　　一路上都不帶停下腳的。

　　王大妹和沈小玲兩個人自然是以著顧海瓊為主。

　　她走，她們就緊跟唄。

　　這樣的情況下，劉大寶自然也是走在幾女後頭不停腳。

　　當然，以著他的腳力和步伐。

　　都不用特意加快的。

　　七拐八彎的。

　　顧海瓊出現在前幾天過來的那個大院前。

　　看著遠遠站在門口直搓手的錢偉。

　　顧海瓊笑了笑，「錢大哥……」

　　「大，大妹子你來了？行，行，快裡頭說話。」

　　他跺了下腳，心裡頭著實的鬆了口氣。

　　這人總算是見到了啊。

　　他也不用一直的提心弔膽的……

　　要知道這事兒對於錢偉來言，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啊。

　　在他這三十來年裡頭，就沒幹過半點出格的事兒！

　　都是領導叫做啥就做啥。

　　大人說啥就是啥。

　　老老實實本本份份的。

　　不然的話也不會顧海瓊之前過來磨了好幾回。

　　任是說破了嘴皮子。

　　錢偉就是兩個字兒：不行！

　　哪怕是這一回，知道錢偉媳婦出事的顧海瓊也隻能暗自嘆一句自己運氣好。

　　不然的話，估計她今年的打算都得泡湯！

　　對於錢偉來言。

　　他看著顧海瓊，隻能感慨一言錢是真的難倒英雄漢。

　　雖然他不是英雄。

　　可他卻是個漢子！

　　現在，為了自己的私心，卻佔了國家的便宜……

　　可是沒有這些錢。

　　自家媳婦的病，還有今年這個年怎麼過？

　　雖然這會兒手裡頭接了錢。

　　事情也做好了。

　　看著蹲在那裡仔細翻檢驗貨的顧海瓊。

　　錢偉是翻過來複過去的，心酸！

　　「不是，小顧，小顧啊，你弄這些東西做啥子？」

　　王大妹一邊蹲在地下看著顧海瓊來回的翻找，一邊滿是不解的問。

　　這麼多的東西是做啥子的啊。

　　哦，對了，這是春聯。

　　她以前過年的時侯見過的。

　　是貼在每家門口的那種。

　　還有什麼福字兒啊啥的。

　　可是每家都隻貼一對的啊。

　　她看著顧海瓊，「小顧呀，難道你是想要咱們大院裡頭每家送一個對聯嗎？」

　　哪怕是送的話也用不著這麼多啊。

　　而且……

　　「小顧啊，這得花多少錢啊，你可別犯傻啊。」

　　「還有……」

　　她湊到顧海瓊的耳朵邊，低聲道，「咱們大院可是軍區，那邊可是很忌諱這送禮啥的，講究的可都是不拿群眾一針一線，你這樣的做法，有些人收了東西也會眼紅的，背後不一定怎麼說你呢。」

　　「小顧呀，你聽嫂子的，這東西咱不能要。」

　　「啊？」

　　怔了下，顧海瓊隨即就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　　不過，心裡頭卻是滿滿的感激，感動。

　　要不是真心為著自己好。

　　誰會這樣直白的和自己說話？

　　她抿了下唇，也笑著低聲道，「嫂子，這些東西不是送人的，是賣的。」

　　「賣？」

　　「對，賣。」

　　直到每人提著個大大的包袱回到鎮子上的小餐館。

　　別說王大妹，就是沈小玲和劉大寶兩個人都是一頭的霧水。

　　這東西能賣嗎？

　　「玲子，你幫我看著點一一，我去買點吃的啊。」

　　顧海瓊把沈一一塞到沈小玲懷裡頭，伸手捏捏女兒的小臉，「大傢夥就你一個小人吃東西了，這會兒和姑姑玩呀，媽媽去買東西吃，不然姑姑和伯母還有大寶叔叔要餓肚子嘍。」

　　她一邊說一邊轉身要出去。

　　劉大寶卻是噌的站了起來，「嫂子你不用去，我不餓，真的……」

　　一頓飯不吃算什麼啊。

　　以前執行任務，他都能餓一天兩天的呢。

　　顧海瓊瞧著他失笑，「你不餓，可不代表我們不餓啊，再說，咱們一會還要走回大院呢。」

　　「空著肚子哪有力氣走路？」

　　「那，那嫂子你歇著，我我去買就行。」

　　顧海瓊想了想，看向沈小玲，「小玲那你跟著大寶去，記得多買些湯湯水水的，別隻買饃啊。」說著話她塞了把錢在沈小玲手裡頭，「趕緊去吧，一會吃了東西咱們得快點回呢。」

　　「行，嫂子你放心吧，我們很快就回來。」

　　沈小玲站起來叫了劉大寶，兩個人一塊走了出去。

　　屋子裡頭。

　　顧海瓊看向王大妹，「嫂子，你也看到這些東西了，這是我打算賣的，我也不瞞你說，今年我就是想試下水，賺不賺錢的我都沒敢想，要是可以，明年就再繼續，要是不行的話，也就當是白出力氣……」

　　「這，這要咋個賣法啊？」

　　難道就這麼放在這裡，拿著一副對子往人家門口問？

　　顧海瓊被王大妹的想法給逗樂。

　　撲吃笑了起來。

　　「嫂子，不用這樣的。」

　　搖搖頭，她笑著給王大妹解釋道，「這不是馬上就是過年嗎，年後還有不到兩輪的大集，中間咱們再見縫插針的去哪個村子上逛逛，推著小車去啥的……」

　　「就是把東西擺在那，吆喝幾聲，然後就能賣出去？」

　　「我是這麼想的，可是，至於最後能不能真的賣出去，我也拿不準。」

　　顧海瓊這話說的是真的。

　　做買賣這種事情，誰能，誰敢保證準能賺錢？

　　所以，她是準備先和王大妹把這事兒說清楚的。

　　「嫂子，有兩個方式可以賣，一個呢，就是我給你按批發價，就是一副對子一個福字我給你算多少錢，然後你自己批發一定的數量拿出去賣，另一個呢就是嫂子你和我一塊賣，一天呢，我給你多少工錢……」

　　「對，就像是以前在餐館那樣的開工資。」

　　「不過呢，之前是按月開，因為現在咱們就年前這幾天，所以嫂子你這回要是幹，那就按天算。」

　　「按天算？」

　　王大妹的語氣裡頭滿滿的都是心動。

　　要是這樣的話……

　　哪怕是從明天開始呢，到過年也得十好幾天啊。

　　最低也能賺個幾塊十塊的錢吧？

　　她正想著點頭答應，不過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，「小顧呀，這事兒我得回去和你馬哥商量下，不然的話，他又罵我。」王大妹看著顧海瓊有些不好意思，「你別生氣啊，我肯定是想乾的，就是怕你馬哥他那人心思來了，萬一讓我帶著孩子回老家啥的，我弄不過他。」

　　顧海瓊，「……」這最後幾個字兒，可真是大實話！

　　晚上。

　　顧海瓊和沈南川兩口子把沈一一哄睡後坐在床頭上說話。

　　不遠處的另一邊。

　　馬家兩口子也在商量著事情。

　　當然，說的也是關於賣春聯兒這事兒。

　　坐在床邊聽完自家媳婦的話之後，就是馬團長都覺得有點不能相信。

　　「你是說，沈南川就由著他媳婦這樣的折騰？」

　　「可不是呢，你沒看到，那東西可多了，我們幾個人來來回回的提了好幾趟……」

　　「那麼大一個的包袱。」

　　王大妹伸出兩手比劃了下，然後才湊到自家男人跟前道，「我還看到小顧給那個男人錢了呢，好幾張呢，瞧著可是不少……」

　　「行了，這事兒和咱們沒關係。」

　　馬團長果斷的打斷自家媳婦的話，扭頭看她一眼，「你是說，沈團長他媳婦給了你兩種方式？」

　　「是啊，頭一個她說啥給我批發，然後讓我自己去賣……」

　　「我怎麼越尋思越沒底兒呀。」

　　「哎老馬，你說這事兒真的能跟著賣嗎？」

　　「賣吧。」

　　馬團長想了想，把最後一點煙頭給掐滅，然後看了眼王大妹，「你也別想什麼批發啥的了，小顧不是給了你兩個方式嗎，你明天一早和她說，跟著她幹就行，至於什麼工資不工資的，你也不用問。」

　　在馬團長心裡頭，賣對子能賣出去多少？

　　能賺幾個錢啊。

　　估計連本都回不來！

　　所以，他就直接沒想著自家媳婦年前這十幾二十天的能掐什麼錢。

　　反正她在家裡頭也沒啥事兒……

　　就跟著出去跑跑，長長見識，見見外頭的人事兒也是好的啊。

　　不得不說，人和人相比，是真的大有不同。

　　就比如馬團長和李建林兩人。

　　都是差不多入伍的人。

　　也都是一步步從小兵爬上來。

　　而且同樣都在副團位子上待了不少的時間……

　　可是直到現在。

　　哪怕這次沈南川直接被提了一級。

　　馬團長自己心裡頭不焦躁，不著急嗎？

　　急。

　　他比誰都急！

　　可是，他卻是清楚的明白一件事兒：

　　著急沒用啊。

　　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，越是這種時侯，越是不能急！

　　自亂陣腳這種事情不能幹！

　　而且，他還能騰出心思關注著身邊人的事情。

　　以及狀態。

　　萬一做出點什麼不對頭的事情。

　　他好隨時調整，應對呀。

　　「哎，那我都聽你的。」

　　王大妹本來就沒什麼太多的心眼兒。

　　喜歡直來直去的一個人。

　　這會兒一聽自家男人的話，想也不想的就點了頭。

　　躺在床上了一會又猛不丁的想起一件事兒。

　　「老馬啊，那你說，要是小顧這東西賺不了錢，我哪還好意思拿她的工錢啊？」

　　「那就不要好了。」

　　黑暗中，馬團長的聲音帶著些睡意，「行了，明天都還要早起呢，趕緊睡吧。」

　　「好好好，那你睡，我不吵你了啊。」

　　沒過一會兒。

　　王大妹也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。

　　因為心裡頭裝著事情。

　　顧海瓊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呢就醒了過來。

　　身邊，沈南川醒的更早。

　　不知道什麼時侯人家已經是走的沒了影。

　　顧海瓊都盡量讓自己輕手輕腳的下床，穿衣服。

　　結果還是把沈一一給驚醒。

　　小丫頭咕嚕一下爬起來，小手揉著眼，軟軟轜轜的聲音好像說到了顧海瓊的心裡頭。

　　「媽媽，媽媽抱。」

　　「好好好，媽媽抱，媽媽不走，一一乖啊。」

　　顧海瓊隻能再坐回去。

　　看了眼外頭的天色，估計也就是才五點多。

　　她哄著沈一一，「一一再睡會，媽媽陪你一塊睡？」

　　「不，不睡，起，起……」

　　沈一一手腳掙著要起床，不肯再睡。

　　門口，沈小玲推門走了進來，「嫂子，一一醒了嗎？」

　　「嗯，昨晚應該是睡的太早，剛才被我給吵醒了……」

　　顧海瓊看著小丫頭執意不肯再睡。

　　便索性給她穿衣服。

　　沈小玲洗漱好，去弄早飯。

　　等到她們母女兩個收拾好，沈小玲的早飯也差不多出鍋。

　　兩個人吃飯。

　　沈一一則是配著玉米糊糊吃了一個雞蛋黃。

　　然後，小丫頭就開始推了。

　　不肯再吃。

　　「嫂子，咱們一一可真是聰明，你看她，吃飽了都知道自己推。」

　　顧海瓊看著自家小姑子，忍不住的笑，「你啊，在你眼裡這丫頭哪哪都是好的，誰家孩子吃飽了不會推啊，又不是傻的。」她伸手捏捏懷裡沈一一的小鼻子，笑嘻嘻的，「一一是不是啊？」

　　「才不是呢，我們一一是最聰明的。」

　　對於這一點兒，沈小玲可是執著的。

　　一一就是聰明。

　　顧海瓊失笑，自己再說多說遍，估計這丫頭也改不了這個念頭的。

　　「瞧你姑姑多喜歡你啊，以後可不能越長越傻啊，不然你姑姑怕是要傷心嘍。」

　　「怎麼可能呢，一一是越長越漂亮，越聰明的。」

　　好吧，這是一個侄女控。

　　兩大一小吃完飯，沈小玲手腳麻利的收拾碗筷，一邊擦桌子一邊問，「嫂子，咱們一會真的去鎮上擺攤呀？」

　　「對啊，今天可是年前的倒數第三個集。」

　　「離著家也近，去試試。」

　　「那我和馬嫂子去，嫂子你在家裡看一一就行。」

　　顧海瓊搖搖頭，「馬嫂子還不知道要不要做呢，倒是你，怕是得辛苦些，不過我也跟著的，我帶著一一過去。」

　　她這話一出來沈小玲有點著急。

　　「那怎麼能行啊，外頭天又冷風又大的……」

　　「沒事，到時侯我盡量找個背風的地方站著，再說中午就出太陽，暖暖的給她曬一下正好。」

　　沈小玲知道自己肯定說不過自家嫂子。

　　隻能在心裡頭暗自決定，自己一定得多幹點活，盡量的多賣出去一點。

　　哪怕賺不了錢。

　　能讓嫂子少賠一點是一點呀。

　　眼看著就要到六點半。

　　外頭的天一點點的亮了起來。

　　沈小玲一會瞧一眼外頭，「嫂子，你說馬嫂子會過來嗎？」

　　「說不準。」

　　她也有點拿不準。

　　「要是你馬嫂子帶著孩子回老家的話，估計就不能來了……」

　　「這樣啊。」

　　沈小玲聽到老家這兩個字兒，眼神裡頭閃過一抹的羨慕。

　　自己都不敢回……

　　「要不，我過去問問去？」

　　顧海瓊想了想，正打算點頭，門外頭響起王大妹的大嗓門，「小顧，小玲你們兩個等急了吧，哎喲我的媽呀，這一早上可算是累死我了，我們家那個大兔崽子，竟然沒帶書包，回頭我去送了一趟，來回跑的啊，鬧騰人。」

　　「我沒耽擱你們事兒吧？」

　　「沒有沒有，馬嫂子你喝口水。」

　　沈小玲體貼的倒了碗溫開水給王大妹。

　　讓她喝下去緩緩氣。

　　咕咚咚的把水喝完，王大妹咣當一聲把碗放在手邊的桌子上。

　　擡頭看向顧海瓊，「小顧呀，你馬哥回頭把我罵了一頓，說我還和他商量個啥，你又不會害我，那啥，之前是嫂子想差了，嫂子跟著你幹啊。」她看著顧海瓊要開口，笑著擺擺手，直接道，「嫂子也不要什麼批發，嫂子也不懂那玩意兒，嫂子就跟著你幹，你讓嫂子做啥嫂子就做啥得了。」

　　她這麼痛快的一番話。

　　豪氣萬分似的。

　　聽的顧海瓊都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　　她點點頭，「行，即然嫂子這麼說，那咱們就按著每天的工錢來算。」

　　「不過嫂子，我可是和你說啊，這因為是頭一年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賺錢，所以呢，現在我每天能開的工資隻有三塊錢，而且是包中午一餐，當然，如果到最後賺的錢多了，我肯定會給嫂子再加錢的。」

　　「什麼加不加錢的，你說三塊就三塊吧。」

　　能不能賺錢。

　　加不加的王大妹都沒在意。

　　她就隻在心裡頭粗略的算了下，一天三塊，十幾天呀，年前能拿個三十好幾呢。

　　還管中午一頓飯。

　　這事兒呀，值得幹！

　　「行，那咱們就這樣定下來。」

　　顧海瓊和王大妹把這事兒定下來之後，看了眼站在一側的沈小玲，

　　「咱們現在就走？」

　　「走走走，快點走，趕集去。」

　　王大妹手一揮，樂呵呵的捏捏沈一一的小臉蛋，「一一走，大娘給你買糖人吃去啊。」

　　「可別，這丫頭吃糖沒命，我最近正想著給她戒糖。」

　　萬一把牙吃壞了可就慘了。

　　「怕啥子，這不是才長乳牙嗎，過個幾年還換新牙呢。」

　　所以呢？

　　這糖能隨便吃，牙壞也就壞了？

　　因為過個幾年重新換牙？

　　顧海瓊被王大妹這理由說的很是無語。

　　可是，轉而想想，這話，其實也蠻有道理的？

　　三個人一塊朝著大院外頭走。

　　自然是遇到有些相熟的人。

　　「哎，馬嫂子，小顧，這是要去哪啊，這麼早就出門？」

　　「去趕集去。」

　　王大妹笑呵呵的，大嗓門說話，能讓老遠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。

　　對於她這樣的說法，顧海瓊微微一笑。

　　因為是頭一天開始。

　　她們幾個隨便提了些對子和福字就到了集上。

　　尋了個人流多，又背風的地兒。

　　把包袱放下。

　　按著顧海瓊的話擺好一副副的對子。

　　王大妹滿是狐疑，「小顧，就這樣就行，這樣就能有人來買？」

　　「應該，會有吧？」

　　顧海瓊也有些許的遲疑。

　　直到這一刻，真的開始了，她才覺得，這想和做，完全就是兩碼事呀。

　　看著擺好的這一副副的對子。

　　不止是王大妹和沈小玲兩個人緊張。

　　她，也心慌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