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眼看著就要黑下來。

　　可大院門口那裡卻是一點兒沈南川兩口子的人影兒都沒有。

　　沈一一都等了大半天了。

　　直到這會兒，整個軍區大院的燈都亮了起來。

　　她看著前頭漆黑一片的夜空，忍不住有些委屈的垮下了小臉兒，

　　「姑姑，爸爸媽媽怎麼還不回來？」

　　「她們什麼時侯到家呀？」

　　沈小玲站在沈一一的身側，看著遠處夜空的眸子也充滿了憂色。

　　不過，她還是輕聲的安撫著沈一一，「再等等，你媽不是去醫院檢查了嗎，肯定是等結果等的晚了，放心吧，他們肯定就在回來的路上呢。」伸手刮刮沈一一的鼻子，聲音輕鬆帶著笑，「一一餓了吧，走，咱們先回家，姑姑給你先吃飯，然後咱們再等你爸她們啊。」

　　「不然的話餓到我們家小一一，姑姑可是要心疼的。」

　　「不要，我要在這裡等爸爸和媽媽。」

　　沈一一的小臉上滿是倔強。

　　她擡頭看著沈小玲，大眼裡頭盛滿了委屈，「姑姑，我媽她們馬上就到家了，對不對？」

　　沈小玲心裡頭沒什麼底兒。

　　可是沈一一滿心想著自家爹娘回來。

　　她又不能讓小孩子失望……

　　到最後，沈小玲隻能陪著自家侄女在這裡一塊兒等。

　　白天的喧囂徹底遠去。

　　夜色降臨。

　　眼看著就要到七點，沈一一久等不來人。

　　小嘴扁著，都要哭出聲來了。

　　沈小玲安撫的話說了半天，到最後自己都結巴了起來。

　　這人怎麼還不回來？

　　想到自家嫂子肚子裡頭的那三個娃兒。

　　還有早上出門之前她說肚子不舒服……

　　難道，這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不成？

　　沈小玲是大人。

　　和沈一一隻是著急看不到自家爸媽的小孩子心情不同。

　　她擔心的，是顧海瓊的身體。

　　以及她肚子裡頭的自家侄兒侄女的。

　　心裡頭七上八下的。

　　看著外頭漆黑的一片。

　　軍區大院的前頭是一條小路。

　　直接通往鎮上。

　　然後從鎮上坐車出去或是回來。

　　此刻。

　　偶爾還有人陸續從那路上走回來。

　　但是，都不是顧海瓊和沈南川兩個人。

　　到最後。

　　她甚至自己都跟著有些惶恐了起來。

　　嫂子不會是出什麼事情了吧？

　　「姑姑，爸爸媽媽怎麼還不回來啊？」

　　沈一一再次出口，隻是聲音裡頭帶著濃濃的哭腔。

　　沈小玲沒辦法接這話呀。

　　姑侄兩個人正沉默著呢，就聽到身後有急切的聲音響起，

　　「一一，小玲，小玲……」

　　「啊，江嫂子啊，有什麼事情嗎？」

　　「剛才你哥，就是沈團長打來電話，說他們今晚回不來，住在錢偉家了，讓你們兩個自己在家照顧好自己。」方玉眉看著沈小玲和沈一一兩個人，語氣裡頭滿是關切，「這是站在這裡多大會兒了啊，家裡頭煮飯沒，沒煮飯的去我那邊吃一口吧？」

　　「反正今晚也隻有我和苗苗兩個。」

　　沈小玲卻是搖搖頭，「嫂子，我煮了飯的。」

　　「一一，咱們先回家吧。」

　　她伸手牽起沈一一的手，笑著看向她，「一一乖，咱們先回家，吃了晚飯就早點睡，明天就能看到你爸爸媽媽了啊。」眼看著沈一一還固執的站在那裡，沈小玲隻能嘆口氣，把沈南川兩個人搬了出來，「一一，你不是答應你爸爸媽媽要做個好孩子，聽話的孩子嗎？」

　　「我們一一馬上要做姐姐了呢。」

　　「得給弟弟妹妹做個好榜樣呀，你說是不是？」

　　「……好。」

　　沈一一心裡頭不想走。

　　哪怕是被沈小玲牽著手往回走，也是一步一回頭的。

　　滿心的希望：說不定爸爸媽媽下一刻從那條路上走回來呢？

　　可惜。

　　直到他們走進大院裡頭。

　　再也看不到大院門口的情景。

　　都沒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那兩個人！

　　到家後。

　　沈一一坐在小馬紮上自己不高興。

　　方玉眉瞧著，有些心疼，「一一呀，你苗苗姐在家呢，要不你過去和她玩去？」

　　「不去。」

　　沈一一悶悶不樂的搖搖頭。

　　沈小玲也看著方玉眉笑，「嫂子你放心吧，我能照顧一一的。」

　　方玉眉也隻能先回家。

　　「嫂子，我送你呀。」

　　院子裡頭。

　　沈小玲一臉憂色的看向方玉眉，「嫂子，我哥他打電話過來，有沒有說什麼？」

　　「什麼也沒說，隻是說讓你在家照顧一一，等消息。」

　　方玉眉能感受到沈小玲的擔心和緊張。

　　擡手拍拍她的手臂，「放心吧，你嫂子是個有福氣的人，又是縣醫院，肯定不會有事的。」

　　「我也是這樣想的。」

　　頓了下，沈小玲又重重點頭，「我嫂子肯定不會有事的。」

　　送走了方玉眉。

　　沈小玲回到屋子裡頭，就看到沈一一坐在小馬紮上紅著眼圈兒。

　　她過去蹲下。

　　「一一，別不高興了，咱們吃飯，吃完飯姑姑陪你睡覺好不好？」

　　「……好。」

　　沈一一的眼圈有些紅，但卻還是乖巧的點了下頭。

　　這讓沈小玲心裡頭著實鬆了口氣。

　　幸好這丫頭沒哭！

　　軍區大院。

　　江家。

　　方玉眉正和江政委兩口子吃飯。

　　一邊吃飯一邊說話。

　　內容自然是沈南川兩口子。

　　方玉眉話裡頭是滿滿的擔心，「你說，小顧不會有什麼危險吧？」

　　正拿著筷子夾菜的江政委看她一眼。

　　擰了下眉頭沒出聲。

　　半響後。

　　方玉眉嘆了口氣，「這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個兇險的事兒，小顧這一胎還是三個……」

　　「哎，可真是想想都讓人跟著揪心。」

　　她搖搖頭，想到顧海瓊有可能會出現的最差情況。

　　有些吃不下去。

　　頓了下，她看向江政委，「沈團長那電話裡頭就什麼也沒有說？」

　　「沒有，就說今個兒不能趕回來，讓你去和小玲她們兩個說一聲去。」

　　本來江政委也沒有多想的。

　　可這會兒被自家女人給嘀咕的，他也跟著有些不放心起來。

　　想了想，他看向方玉眉，「你明天是休息是吧？要不這樣，你明天一早趕過去看看吧？」

　　「我總是有點不放心。」

　　「行。」

　　方玉眉知道自家男人其實還是挺看重沈南川的。

　　兩人這幾年來一路搭檔。

　　也是走的極是親近。

　　再說，就是沒有身邊男人的話，隻要顧海瓊在醫院裡頭多待上個兩天三天的。

　　就憑著兩家的關係。

　　她也得過去看看啊。

　　早去一天晚去一天的沒啥區別。

　　對於自家女人這麼痛快的應下，江政委心裡頭除了感激就是感激。

　　可他向來是不怎麼會哄人的性子。

　　也隻是擡頭朝著對方輕輕一笑，「辛苦你了。」

　　「嗯，回頭晚上你幫我洗腳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

　　江政委二話不說的應下。

　　沈家。

　　沈一一躺在床上。

　　小身子緊緊的靠著沈小玲，聲音帶著悶腔，「姑姑，爸爸媽媽明天能回來嗎？」

　　「能。」

　　頓了下，沈小玲又加上一句，「要是她們明天不回，姑姑後天就帶你過去找她們，好不好？」

　　「姑姑這是你說的啊。」

　　「你不能說話不算數。」

　　「姑姑說話一定算數。」

　　輕輕抱了下沈一一，沈小玲點點頭，「睡吧。」

　　好不容易讓沈一一睡過去。

　　沈小玲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，翻過來複過去的睡不著。

　　也不知道嫂子怎麼樣了？

　　縣城醫院。

　　一個小時，兩個小時，三個小時。

　　眼看著五個小時過去。

　　沈南川整個身子綳成了一條直線。

　　幾個小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。

　　他的另一邊不遠處，是錢偉和他媳婦兩個人。

　　錢偉的媳婦手裡頭提著一堆的東西。

　　全都是小孩子需要的東西。

　　小被子小包袱啥的。

　　甚至細心的錢偉媳婦還買了幾件小孩子的小衣服！

　　錢偉媳婦一臉憂心的看著沈南川。

　　半響後。

　　她扭頭去看自家男人，壓低聲道，「他沒事吧？」

　　「要不，你過去看看去？」

　　錢偉媳婦眼裡頭滿是擔憂，「顧先生可是大半天沒吃沒喝的，能行嗎？」

　　「我勸了，他不聽啊。」

　　錢偉語氣裡頭也滿是懊惱，可是他勸了幾回。

　　人家不聽呀。

　　就站在那裡好像一根電線杆子似的。

　　根本連眼皮都沒對著自己擡一下！

　　他也拿了東西給他吃啊。

　　可是沈南川是真的眼神都不帶給他一個的。

　　錢偉看看直到現在還緊閉著的搶救室大門，眉頭緊緊擰起來，

　　「這裡頭幾個小時了啊，媳婦，你說小顧不會有事吧？」

　　「不會的。」

　　錢偉媳婦搖搖頭，眼角餘光小心冀冀的瞟一眼沈南川。

　　然後才又一次的搖搖頭。

　　加重語氣，彷彿是說給沈南川聽，又好像是說給自己聽。

　　「小顧一定會沒事的。」

　　「她們母子幾個保準兒能平安的出來的。」

　　直到這個時侯。

　　沈南川才有些僵硬的扭了下脖子。

　　聲音帶著些許嘶啞，「托嫂子的福，她們幾個一定能平安的。」

　　「對對對，肯定能平安的。」

　　「那啥，顧先生，這裡有吃的東西，你還是多少吃一點吧？」

　　自打錢偉和錢偉媳婦兩人接到沈南川找人送去的信兒。

　　最開始她們兩口子還是將信將疑的。

　　可顧海瓊的確是有身孕。

　　萬一是真的呢？

　　所以，錢偉兩口子最終把店裡頭的事情交給兩個夥計和自己的幾個孩子。

　　她們兩個人直接就奔了醫院這邊。

　　一路打聽著。

　　然後遠遠的就看到沈南川高大卻氣勢全開。

　　周身上下寫滿『生人勿進』幾個字的身影。

　　也隻有在看到他們過來的時侯，匆忙給他們講了幾句話。

　　請她們幫著去買些東西啥的。

　　然後，等她們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。

　　沈南川隻是看了眼他們手裡頭提著的東西，眼神有些飄忽的輕嗯了一聲。

　　然後，那視線就再次直直的盯回了搶救室的大門！

　　直到現在都幾個小時過去。

　　沈南川是一句話一個眼神沒有朝著他們這邊過。

　　這會兒看到沈南川主動開口。

　　雖然隻是廖廖幾個字兒。

　　錢偉媳婦還是心裡頭高興，趕緊輕聲勸說著，「沈先生，小顧她們母子幾個還在裡頭呢，你這都餓了一天了，要是等她們出來你身體撐不住了怎麼辦？再說了，小顧現在可是特殊情況，哪怕是正常生產的女人也得好好休息呢，現在可是一下子生了三個，又是動手術的，得多遭罪呀，你可不得好好的照顧著？」

　　「你自己的身體要是撐不住了，誰管她們女人孩子的？」

　　「沈先生，你現在吃東西就想著不是為你自己，是為了你媳婦孩子。」

　　最後這句話是錢偉說的。

　　他說的可謂是直白至極。

　　可也就是錢偉兩口子這樣直白又直接的勸。

　　最終，沈南川鼻子一酸，伸手接過錢偉媳婦遞過去的幾個包子，低著頭就往嘴裡頭塞。

　　狼吞虎咽。

　　那架式，瞧的錢偉媳婦兩個人都心酸不已。

　　扭頭。

　　看著搶救室緊閉的大門，夫妻兩人都在心裡頭祈禱起來。

　　真心的希望，小顧會沒事呀。

　　希望，老天爺會保佑小顧！

　　眼看著沈南川等的沒有了所有的耐心。

　　他甚至盯著那道門，想著要不要直接闖進去時。

　　可他又怕影響到裡面醫生的手術……

　　這一刻，沈南川都有點後悔，早知道的話，他們應該去市醫院的呀。

　　而且，他應該早早在市裡找個住處。

　　讓自家媳婦住在那邊。

　　縣城的這些醫生，醫術怎麼那麼差？

　　就在他心裡頭後悔的不得了，緊張到極點時。

　　搶救室的大門突然被人自裡頭打開。

　　沈南川幾乎是噌的竄了出去。

　　大手一伸直接纂住最先一人的衣領，「我媳婦呢，她怎麼樣。」

　　聲音森冷，帶著無盡的殺氣寒意。

　　讓本來累了半天的醫生嚇的差點一屁股跌到地下。

　　也幸好沈南川手上用力。

　　下一刻。

　　他就那麼直接把人給提的雙腳離地。

　　「我媳婦呢，她在哪？」

　　後面的兩名護士才出來就看到這麼一幕，張張嘴正想說話，就看到自家醫生直接被沈南川給伸手推了出去，在後，她們的面前身影一閃，已經不見了沈南川的身影兒。

　　「醫生，劉醫生你沒事吧？」

　　「沒，我沒事兒。」

　　劉醫生被人攙扶起來，一隻手扶著自己的腰苦笑不已。

　　好像，閃腰了？

　　搶救室內。

　　沈南川的眼神一下子落到緊閉著雙眼的自家媳婦身上。

　　借著幽幽的燈影。

　　顧海瓊的臉色慘白，沒有半點的皿色。

　　再加上她人身在那裡一動不動……

　　驚的沈南川心頭一哆嗦，「媳婦。」他想也不想的朝前撲過去。

　　「哎哎，你誰啊，出去趕緊出去。」

　　「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？」

　　「快出去。」

　　兩名護士正收拾善後，準備給顧海瓊簡單清洗過後推出去。

　　擡頭就看到一頭撞進來的沈南川。

　　是個男人！

　　把兩個女護士嚇一跳，本能的想要朝著外頭推人。

　　自然是沒推動的。

　　沈南川身子站在那裡，腳好像粘到地下。

　　他雙眼死死盯著兩個護士身後床上的顧海瓊，眼裡再也容不下半點別的人。

　　亦或者是物。

　　「我媳婦她，她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我就看一眼，就一眼……」

　　這個時侯的沈南川都忘了以著他的身手。

　　以及那一身的力氣。

　　隻要那麼隨意輕輕一伸手。

　　這兩個小護士就得被他給推到一邊去！

　　「你媳婦？」

　　「你是這個孕婦的愛人？」

　　其中一個小護士倒是有些同情起了沈南川。

　　她扭頭看了眼人事不醒的沈南川，搖搖頭，正想說什麼時。

　　沈南川已經直接沖了過去。

　　半跪在地下。

　　他纂起顧海瓊的一隻手，聲音滿是顫音，「媳婦，媳婦你醒醒啊，咱不生了，咱不要孩子了，媳婦你醒醒，隻要你醒過來，咱們再也不要孩子了，管他一個還是兩個三個的，咱們已經有了一一，夠了是不是？」

　　「媳婦你快點醒過來。」

　　隻是任憑他怎麼說。

　　病床上的顧海瓊自然是不能回應他的。

　　他的身後，小護士的聲音響起來，「這位先生麻煩你讓一下，我們得把你愛人推出去……」

　　「推出去，你們要把她推到哪去？」

　　「她還好好的呢。」

　　「我媳婦沒死。她哪裡也不去。」

　　沈南川似是受了刺激，噌的一下站起來，

　　「媳婦，我知道你肯定捨不得我和一一的，我這就帶你回家啊。」

　　「以後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。」

　　話罷，他彎腰就要去抱病床上的顧海瓊，「媳婦別怕，咱們這就回家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