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後離開之後，慶妃還沉浸在傷痛和懊悔中，久久不能平復。

　　舒禾感覺十分抱歉，「娘娘，二皇子的死，與皇後是沒有關係的。她，隻是跟您一樣，沒能及時護住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罷了。」

　　慶妃擡眸看著舒禾，眼神裡，生出了一抹釋懷。

　　或許，對皇後和慶妃來說，過去的事已經無法改變，但事實的真相，最好不要是最最殘忍的那個！

　　她們曾經彼此真誠，彼此信任，她們孩子的死，隻要與她們無關，那至少說明這世間，還是有真情存在的。

　　這就是給她們這一輩子，最大的一個安慰了。

　　「娘娘，還有一件事我想問您。」

　　舒禾心中還有不解，可又擔心慶妃今天承受得太多，會扛不住。

　　「你問吧，事已至此，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？」

　　舒禾心臟微顫，愧疚地扶她坐好，又重新給她遞上一杯涼茶。

　　「娘娘，我聽說，您的祖籍是西北甘州？」

　　慶妃不知道她怎麼會這麼問，不過還是老實地點頭，「是，甘州蘇家蘇昌盛，是我祖父。」

　　舒禾眸色微變，「那娘娘可知道『見皿青』這種毒藥？」

　　見皿青中的配方中，就有附子和細辛，再配上銀環蛇的神經毒素，以及隻生長在西北有望山上的「雲清蘇」調配，就能製成見皿封喉的「見皿青」。

　　她查過了，明妃姜玉嬈是左相的妹妹，隨其母姓；其父母都是京都人，她也不可能知道「見皿青」這種毒素才是！

　　整個後宮，隻有慶妃祖籍是西北。所以，最有可能知道「見皿青」的，應該是慶妃。

　　那為什麼最後製作出「見皿青」的人，會是明妃呢？

　　「你想說，為什麼大皇子中的毒，會是我家鄉的名毒吧？」

　　慶妃也是很聰明的人，不過就從舒禾的一句話裡，就探出了她的真實意圖。

　　「我初入宮那年，有秀女毒害皇上，那是前太子死而不僵的爪牙。恰好，我能聞出『見皿青』的味道，所以及時打碎了皇上喝的那杯毒酒。」

　　「當時，明妃也在，她全程目睹。所以，她也是知道那個毒的。」

　　「燃兒死後，我瘋癲之前，明妃去看過我。當時她為了刺激我，就說當年她給大皇子喂的毒，是特地選的『見皿青』。目的，就是為了讓皇後懷疑我……」

　　「可那時候，我滿心都是燃兒，根本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。後來，我就瘋了，這件事，也就遺忘了。」

　　「原來如此。」舒禾總算是解開了心中最後一個疑惑。

　　想來，後面皇後會發現那個毒藥的來源並非芳嬪，從而意識到自己殺錯了三皇子，就是明貴妃故意透露出來的消息吧？

　　果然，她計謀得逞，皇後針對了慶妃這麼多年。

　　明月高掛，涼風習習，舒禾躺在百裡墨卿的懷裡，隻覺得累得不想動。

　　「明妃，是真厲害啊！」

　　難怪九皇子會那麼得皇帝寵愛，原來，是明妃手裡，也捏著皇帝的大辮子呢！

　　百裡墨卿聽了她從宮中帶回的消息之後，整個人就無比沉默。

　　他修長的手指，在舒禾的發間來回遊走，眼神飄散，失了神。

　　舒禾見狀，強行掰過他的臉，讓他看著自己，不解地問道：「慶妃娘娘與大皇子的死，沒有主要關係，你不是應該高興嗎？」

　　怎麼這麼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？

　　百裡墨卿看著她，眼眶中似有晶瑩遊動，「阿禾，如果……」

　　他的聲音有些哽咽，有些顫抖，一句話都說得斷斷續續的，聽得舒禾皺起了眉。

　　「你，你怎麼了？」為什麼她在他的眼睛裡，看見了一絲恐懼？

　　他在害怕什麼？

　　害怕明天嗎？

　　百裡墨卿將她緊緊抱住，瞳孔忍不住地顫抖。

　　「如果未來幾十年後，我也變得跟那人一樣多疑，絕情……你會不會也會落得跟皇後，珍姨她們一樣的下場？」

　　她說皇後也是從異世而來。

　　得知這件事之後，他去找了皇叔，詢問了當年皇上和皇後初相識的事。

　　原來，皇上和皇後，也曾彼此攙扶，相親相愛，一起經歷風雨，一起披荊斬棘，最後才排除萬難，讓皇帝坐上了龍椅，而皇後，也成為了天啟最尊貴的女人。

　　可是，不過才短短二三十年的時間，所有的真情、扶持、親愛，都在皇權下被磨得一乾二淨……

　　「皇叔說，父皇年輕時也是個心地正直，一心為民、大愛天下的賢王爺！」

　　「曾經，他也視皇後為摯愛！可是，老了老了，任何的往事，任何的感情，都抵不過他的疑心，他的地位……」

　　「連摯愛之子都能無情殺害……阿禾，如果我坐上了那個位置，會不會有一天，我也會變得跟他一樣，無情，絕情？」

　　「如果我也被自私和多疑蒙蔽了雙眼，那你和依兒，將會成為我身邊最危險的人……」

　　「阿禾，我好怕！我怕有一天，我也會變得瘋癲，會對你和依兒出手……」

　　要真是那樣，她們，根本毫無勝算！

　　舒禾皺著眉，推開了他，忍不住怒斥，「你在說什麼啊？你怎麼可能會變成那樣的人？」

　　「為什麼不可能？！」他看著她，緊緊握著她的雙臂，「誰能保證自己三十年後還能守住初心？」

　　舒禾搖頭，說道：「你不是說，等一切都結束之後，我們就浪跡天涯的嗎？」

　　「如果你不坐那個位置，自然不會被權力和地位，迷失了心智！那樣，你又怎麼會變？」

　　可百裡墨卿依舊無法釋懷。

　　不坐那個位置，人就不會變了嗎？

　　「百裡墨卿，你想太多了！」

　　舒禾捏了捏他的臉，讓那張俊美如天顏的面孔扭曲起來。

　　她故作輕鬆，笑著道：「再說了，本姑娘可不是皇後娘娘！你要是敢對我犯渾，我就趁你睡著，一刀了結了你！」

　　反正她是不可能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的！包括百裡墨卿！

　　她是玩笑口吻，可他卻極為認真，「這把天行匕首，你好好收著，如果真有那一天，你一定要記得今過的話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