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才，張之柔被舒月引走之後，舒禾便在等待著有人來。

　　不失所望，她的門窗處伸進來一支竹管，竹管裡吹出一陣陣的白色煙霧。

　　她靜靜地看著那煙霧飄來，眼中不起絲毫波瀾。

　　迷煙，這點小伎倆竟然也會使在她身上，看來，是個對她不了解的人啊。

　　看到這裡，她倒是相信張之柔說的那個「下毒下到一半被人發現」這個說法了，太業餘了！

　　不過說他業餘吧，他還知道在外面等迷煙藥效發作一會才進來，最後等得舒禾都有些沒耐心了，外面的門才被人打開。

　　隻是，她把所有能想到的人，都想了一遍，結果最後還是沒想到，來人，竟然會是舒元寶。

　　舒元寶輕輕推開門，年少青澀的臉龐上，掛著一抹陰鬱和怨毒。

　　他穿著一身藍色蘇錦長衣，腰間黑色寬頻上，鑲嵌著幾顆質地上好的玉石，腰帶上下兩邊綉著精美繁瑣的花紋，很是精緻。

　　光是這一個腰帶，就價值不菲，看得出舒家有多疼愛這個舒元寶。

　　他放輕腳步，從外室走了進去，本以為能看見被他迷倒的舒禾，結果沒想到，進去之後，看見的是舒禾妝容精緻，容顏絕色，正好好地端坐在紅綢梨花沉木桌後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。

　　「你，你……」

　　他愣在原地，腳下彷彿生了根，難以置信地看著她。

　　「我為什麼沒被你的謎煙迷倒是嗎？」她淡淡出聲，幫他說完了那句他沒說完的話。

　　「難道讓你來害我的人沒告訴你，我是個醫術還不錯的醫師嗎？」

　　「哦，對，你那個姐姐隻知道我會殺人，還不知道我會醫術，對吧？」

　　舒禾從桌上拿了個茶盞出來，往茶盞裡倒了杯茶，放到她對面的位置上。

　　「坐吧，說說你來找我，是想幹什麼？」

　　舒元寶站在那裡，始終沒動，短暫的錯愕驚訝之後，他的臉上再次恢復怨毒。

　　舒禾見他那表情，淡淡一笑，「你想殺我，為你娘和姐姐報仇？」

　　「難道我不應該嗎？」舒元寶臉上恨意瀰漫，右手扶在了後腰上，眼中不那麼成熟的殺意，時隱時現。

　　「你害死了我娘，又害得我阿姐在南裕王府每天遭受折磨，難道我不該殺了你，為她們報仇出氣嗎？」

　　「你知不知道她身上有多少傷？你知不知道，她在那裡連最低賤的，刷馬桶的下人，都能對她隨意打罵？」

　　他臉上充滿了憤怒和心疼，憤怒舒禾的「無情冷皿」，心疼舒月如今凄慘的遭遇。

　　他想救她，卻救不了她，連見一面，都費了好大的力氣。

　　一想到舒月滿身的傷，被人羞辱打罵的樣子，他的身上就有殺意就不受控制地往外發散。

　　他右手從身後抽出一把匕首，惡狠狠地說道：「你這樣惡毒的女人，我殺了你，是報仇，也是替天行道！」

　　「你沒殺過人吧？」舒禾看他，眼中升起幾分探究，「一個從小被父母寵愛著長大的孩子，連雞都沒殺過吧？你有膽量敢殺人了？」

　　舒元起眼中神色微變，他確實沒殺過人，不過，他不是她那樣小看的人！

　　見他眼神的變化，舒禾又道：「沒有膽量，可內心又充斥著黑暗，所以你隻能通過撒嬌打諢，去刺激疼愛你的人，為你做下一些齷齪的事……我很好奇，你這樣的人，平常內心裡，到底是一種什麼心態呢？」

　　舒元寶滿是恨意的臉上猛然一怔，眼中露出幾分慌亂，「你，你說什麼？」

　　「聽不懂？」舒禾看著他，神色淡然地喝了一口茶，「還是很意外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些？」

　　舒元起愣在那裡，連匕首都忘記放下來了。

　　「七年前，你才九歲吧？」舒禾手中把玩著空了的茶杯，思緒有些飄遠，「那個時候，所有認得舒家兒女的人都知道，你舒元寶是整個舒家最聰明，最有前途的兒子。」

　　「你孝順，善良，對待下人奴僕，從來都是溫和有禮的，一副謙遜的小君子模樣……甚至對你隻有過一面之緣的太師祝衡，都對你讚譽有加，說你未來必會成為國之棟樑！」

　　「也正是因為祝衡的一句話，舒客臨和關慧芝就更加寵愛你了。」

　　「可是，他們不知道，你這副少年大成的模樣下，藏著一顆陰毒，醜惡，滿是詭計的黑心！」

　　舒元寶臉色越發蒼白，眼中也多了幾分羞惱，「你胡說八道什麼？！你才是那個陰毒醜陋，黑心的惡婦！」

　　「我胡說嗎？」

　　她放下茶杯，溫和的眸子彷彿長滿了尖銳的刺，紮得舒元寶渾身刺痛，尤其是那雙眼睛，轉來轉去，根本無處安放。

　　「你七歲時，摔碎舒客臨最愛的那套青瓷窯茶具，當年或許你不知道舒客臨知道這件事之後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，但年僅七歲的你，卻能十分鎮定地將那些茶具碎片，撿到了盒子裡，並且拿到了書房書桌的拐角處。」

　　「後來，你跟當時還是你娘貼身丫鬟的菱香說，你想練字，便讓她去給你拿筆墨紙硯，還說必須要用你爹的紙筆……」

　　「你娘聽了，當然欣然之至，立即讓菱香去準備……就在那天，菱香因為打碎了將軍的珍貴古董茶具，被當著全將軍府的下人面，杖責三十，最後發賣了出去。」

　　「我記得，你當時哭得很傷心啊，說菱香是你最喜歡的姐姐，說她是無意犯下的錯，不該受到如此重罰……」

　　說到這，舒禾看向舒元寶，他眼中儘是詫異和慌亂，當然更多的是不解困惑。

　　「這件事，你怎麼會知道？」這件事，是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，連他娘都不知道的！

　　舒禾輕笑，「很巧，你打碎茶具的時候，我正好路過，在窗口處看到了你收拾碎片的行為。也看到了你將盒子放在了書桌邊角處，一碰即倒的地方」

　　「菱香被打的時候，我躲在角落後面看你哭得那麼傷心，我還以為是關慧芝故意讓菱香替你頂罪，你心中有愧所以才拚命地為她求情……直到後來，我又發現了一件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