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芷言見陸衍轉身要走，她忙上前攔住他問：“你是不喜歡佟慕妍嗎？”

　　陸衍一愣，聽她又說：“既然喜歡，為什麽不去追，為什麽要輕易就放棄？”

　　向來冷靜的郁芷言的眼中不經意露出了一絲慌張，恰好被陸衍捕捉到。他清楚得明白，面前的女人自然不是來幫自己的，她隻是想要得到她想要的，所以覺得情敵的追求者自然能成為自己的聯盟。

　　陸衍卻哧的笑了：“當年顧莘喜歡你誰也阻止不了，那麽現在顧莘不喜歡你，誰也強求不了。郁小姐是個聰明人，應該明白沒有什麽是一層不變的。”

　　郁芷言握緊了雙拳：“那麽你呢，你也變了嗎？”

　　陸衍已經轉過身，他的腳步微微一滞，這才說：“我不會變，但不意味着我會左右慕妍。”四年多前佟慕妍和顧莘離婚的時候他都沒有強求，如今佟慕妍都已經生下了顧莘的孩子，他更不會強求。

　　除非，佟慕妍心甘情願。

　　原本今天她願意和他來度假他心裏充滿了希望，但眼下看來，一切也不過是他太樂觀罷了。

　　正說着，宋宇出來了，看見他就叫：“陸衍！”他小跑着出來，很快就看見了郁芷言，宋宇吃了一驚，脫口說，“郁秘書，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
　　因為宋宇在臻億集團總部上班，所以看見郁芷言就會自然角她“郁秘書”，他在問完之後，突然想起當年那場婚禮鬧劇來，又想起今天顧莘也來了，宋宇的臉色有些難看，難道當年的鬧劇還要重演嗎？

　　陸衍看着宋宇變幻莫測的臉色，突然就明白一切了，他側臉看了眼郁芷言，冷聲說：“郁小姐要不要放棄我不想知道，但我想不想堅持你也管不着，失陪。”

　　他說着，朝酒店裏面走去。

　　很快，聽見宋宇跟上來的聲音。

　　陸衍沒有回頭，沉了聲問：“是你告訴顧莘慕妍在這裏的？”

　　宋宇一噎，其實這件事陸衍遲早是要知道的，顧莘知道他和許小幸的關系，自然就不難猜到這種活動許小幸一定會帶他來，既然顧莘能想到，陸衍自然也能想到。

　　遲疑了下，宋宇終于開口說：“其實我也沒有別的意思，如果慕妍和顧總注定要徹底分開，那麽有些話講開了也好。如果兜兜轉轉他們仍然要在一起……”他頓了下，悄然看了陸衍的背影一眼，這才說，“你也趁早放手，別耽誤自己。”

　　他的話才落，就聽陸衍冷冷說：“所以現在你是要做我陸衍的朋友，還是他顧莘的好下屬？”陸衍其實心裏明白，宋宇的話句句在理，但是不知道為什麽，此刻的他竟然很生氣。

　　宋宇一聽也不悅了：“我也是為了你好，你什麽意思？”

　　“你說呢？”陸衍終于站住了步子回頭。

　　五分鐘後，陸衍和宋宇打起來的消息傳到了溫泉區。

　　許小幸和陸星晴第一時間沖到了外面，卻沒有看見陸衍和宋宇打架的場景，隻見他們二人坐在酒店外的臺階上，一人握着一罐啤酒喝着。

　　許小幸繞上前，這才見陸衍和宋宇各自的臉上都挂了彩，不過此刻兩個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剛打過架的人。

　　宋宇将啤酒罐碰在陸衍的啤酒罐上，兩個人對視一眼，笑着喝了一口。

　　也許許小幸和陸星晴覺得不可思議，但男人之間的友情有時候就是這樣，狠狠打一架就什麽事都沒有了。

　　“沒事吧？”許小幸忍不住上前問宋宇。

　　宋宇笑了笑，看着陸衍說：“切磋而已，有些遲鈍了。”

　　陸衍跟着一笑，卻是看着許小幸：“放心吧，不會把他打殘的。”

　　“陸總！”向來以女漢子形象示人的許小幸的臉紅了。

　　陸星晴明顯看得出陸衍有心事，等許小幸拉着宋宇離開了，她才悄悄上前，小聲問：“哥，是不是我帶竹汐來，你不高興了？”

　　“不是。”陸衍站了起來，朝電梯走去。

　　陸星晴跟上去：“佟……慕妍呢？”

　　陸衍按下電梯按鈕，頭也不回，說：“去周邊散步了。”

　　電梯到了，陸衍走了進去，陸星晴卻沒有跟入。佟慕妍散步去了，陸衍卻沒宇去，這種情況下，陸星晴不是最該把裴竹汐叫來往陸衍身邊推嗎？

　　但這一次，不知道為什麽，陸星晴卻遲疑了。

　　…………

　　顧莘醒來已是半小時後了，兇口的劇痛已經緩過去了，他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躺在地上，身後用一堆青草樹葉将他的身體墊高，一定是佟慕妍做的。

　　可是，佟慕妍她人呢？

　　顧莘吃力撐了起來，環顧四周也不見那抹熟悉的身影，他心中緊張，才站起來，又因為心口絞痛傳來，撐不住用力按着兇口半跪了下去。

　　“顧莘！”佟慕妍遠遠看見這一幕，忙拔腿沖過去，伸手扶着他的身體，“你起來幹什麽？”

　　他低頭微喘着氣，聽到她的聲音，忙擡起起頭，那張令他魂牽夢繞的臉是這樣的近，她眼底的擔憂是這樣真實……

　　他蒼白狼狽的臉上終是有了笑，一手忙握住了她的手：“我還以為……”顧莘說的時候已經看見了佟慕妍手中的手機。他皺了眉，很快又笑了，“原來你隻是去找手機了。”

　　佟慕妍低頭把手機丢在地上，屏幕已經碎了，她找到的時候，手機直接插在了水坑裏，隻露出了三分之一，直接報廢了。

　　“手機壞了。”佟慕妍扶顧莘坐下，“怎麽樣？很難受嗎？需要吃藥嗎？”

　　顧莘搖了搖頭：“好多了。”

　　佟慕妍直接将手掌貼上他的左兇，他的心跳雖然比之前好很多，但較之常人還是緩慢很多。

　　顧莘本能想要覆上她的手，卻聽她突然說：“這樣不行，你得去醫院，手機壞了打不了電話。我跑回去把你的車開來，你就在這裏等我，哪裏也別去。”

　　說完，她立馬起身要走。

　　“慕妍！”顧莘一把拉住了她的手，“這件事，我爸他們不知道。”

　　佟慕妍到底震驚了，不可置信回眸看着身後之人。

　　他竟然瞞着家裏人！所以也要一直瞞着她？

　　佟慕妍突然很是生氣，甩開他的手質問道：“如果今天不是我發現了，你打算瞞到什麽時候？到你死嗎？”

　　佟慕妍是氣急了才會脫口說出那個字，可顧莘在聽到“死”的時候，臉上隻剩下釋然神情，那一刻，佟慕妍的心涼了半截。

　　他昏睡的時候，她一路去找手機的時間裏，佟慕妍都在一遍遍地想也許顧莘和他兩個哥哥是不一樣的，也許隻是一般的心絞痛，他隻是工作太忙，作息不規律，他不可能得那種病的！

　　可是此時此刻，心底再沒有僥幸了。

　　顧莘因為剛剛病發過，此刻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，他站起來時沒有站穩，佟慕妍還是快步扶住了他。

　　終于聽見他笑了笑，搖頭說：“四年前我從美國回來就想告訴你的，但我沒有找到你。”

　　四年前……美國？

　　可她聽說顧莘是和郁芷言去馬爾代夫度假啊！

　　難道……他是悄悄去美國看病的？為了躲過老爺子的眼睛？

　　“可是我得知了你流産的消息，我還有什麽資格讓你同情我？”顧莘苦澀一笑，“後來你回來了，帶着孩子過得很好，面對事業有成、又幸福美滿的你，我隻想好好在身邊照顧你和孩子們，更沒有必要告訴這種讓你煩心的事。”

　　提及了孩子們，顧莘的神色黯淡，末了，又聽見他笑：“當年初次發病時，我也不相信，即便翻閱了家譜資料，得知這病是遺傳在我們家族，并不是我大哥二哥的生母，我還是不願意相信。直到我在美國拿到确診報告……慕妍。”他低頭看着她，話語溫潤如初，“所以其實順兒和花兒不是我的孩子也算是件好事，至少他們不會再有我這病了。”

　　他是笑着說完的，而此刻的佟慕妍心口卻是猛地一緊。

　　之前看到他發病的樣子，她滿心都是對他的擔心，卻完全沒有想到顧家這遺傳病！

　　顧芃、顧若，還有顧莘……

　　怎麽會這樣！？

　　佟慕妍的指尖忍不住顫抖。

　　顧莘低頭咳嗽了幾聲，佟慕妍這才回過神來，天色漸暗，山區的夜晚的氣溫低下，顧莘這樣的身體狀況如果感冒發燒就糟了！

　　當下，佟慕妍來不及多想，朝前後看了看，她忙說：“我們得繞路先回到公路上，你堅持一下。”

　　“我可以的。”他的聲線虛弱，卻說得堅定。

　　沒有佟慕妍的那幾年，那麽痛，那麽難，他都熬過來了。

　　現在有佟慕妍在他身邊，他還有什麽不能堅持的？

　　他們必須先繞至長坡最初的地方再上公路，因為顧莘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可能從陡坡上爬上去。

　　她扶着他，走得并不快。

　　顧莘突然說：“藍清也不知道。”

　　佟慕妍扶着他的手不自覺收緊，連藍清都不知道，那麽這些年他到底是怎麽過的？

　　她忍住眼淚，咬牙說：“你不該瞞着家裏人！”

　　他顯得有些無奈：“要我怎麽說？我爸都這麽大年紀了，如何再承受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？不過你放心，這幾年梁院長說我的病情控制得不錯，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，自然更不必讓我爸替我擔心了。”

　　腦中，突然閃過顧莘曾經說過的話。

　　他說，隻有死亡能把他們分開……

　　原來他曾經的承諾，一直都是真的！

　　佟慕妍突然站住了腳步，擡眸狠狠盯住他：“當年你以為自己快死了，所以才逃婚，才要離婚的嗎？”

　　顧莘一愣，終是說：“對不起，如果當初我就知道我的病情可以控制住，我一定……”

　　他的話還沒收完，面前的人突然捧住他的臉，墊起腳尖以吻封口。

　　這一吻，已經隔了千年萬年，佟慕妍把這幾年的怨恨、委屈、責怪、思念……統統發洩了出來，吻得那麽霸道，那麽狠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