佟慕妍本能俯身抓住了陸衍的手臂：“陸衍你放手！”

　　陸衍的聲音沉得厲害：“聽聽他說的還是人話嗎？他想要知道真相，我都已經告訴他了，他還想怎麽樣！”他又看向顧莘，“你才是媽疼着肚子生下來的人，你現在就這樣對她嗎！這樣和惡魔有什麽區別？”

　　“惡魔？”顧莘倏地笑了，墨色瞳眸深深睨着面前的人，兩瓣薄唇始終說着刻薄的言語，“因為她趙琴如就是個惡魔，所以才會生下我這樣的惡魔！你們得慶幸自己不是從她的肚子裏出來的，所以還能笑得這樣無憂無慮。”

　　“顧莘！”陸衍再是克制不住，擡手狠狠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，顧莘本能退後撞在車門上。

　　佟慕妍驚叫着跳下去攔在顧莘面前，看着陸衍說：“陸衍你住手！”她說着，一手緊緊握住顧莘的手，怕顧莘和陸衍動手。

　　顧莘反握住佟慕妍的手，輕聲安慰說：“我答應你的，上次是最後一次對他動手，放心，君子不動手。”

　　最後一句話，明顯充滿了挑釁和得意。

　　陸衍從沒覺得顧莘這樣欠揍過！他上前打算推開佟慕妍，佟慕妍感覺得出他周身都散發着憤怒，一直覺得陸衍是比顧莘更能容忍的人，這樣的他令佟慕妍不免有些害怕。

　　她忙脫口反問：“你真的以為顧莘做這一切是因為你和陸星晴的身世嗎？”

　　陸衍的眸子一縮，扼住了她纖細的手腕，皺眉問：“你這話什麽意思？”他頓了頓，似乎想起了什麽，“他把顧老爺子病倒的事也算在我媽頭上了？”

　　佟慕妍沒有逃避，從容對上他的眼睛：“你媽不是什麽都會告訴你嗎？你自己回去問她！”

　　不知道為什麽，陸衍從佟慕妍的眼底看到了和顧莘一樣的憎恨，他抓着她的手略微一松，那個瞬間，突然有些不确定了。

　　佟慕妍突然聽見顧莘咳嗽了兩聲，她忙将手從陸衍掌心抽出，轉身撫上他的兇口，急着問：“你怎麽樣？還好嗎顧莘？”

　　顧莘沖她勉強一笑，反手扶着她，說：“慕妍，上車。”

　　佟慕妍這才發現自己又吃腳站在地面上了，她看了看顧莘，聽話地上了車。顧莘這才回頭看着陸衍，話語淡漠：“說完了，現在可以讓我們走了？”

　　陸衍怔住說不出話來，佟慕妍沒有騙他，他和陸星晴的身世也許會讓顧莘憤怒和生氣，但卻絕不是他瘋狂報複萬盛集團的原因！

　　因為就在他講述事實真相的過程中，陸衍沒有在顧莘的眼底看到過一絲一毫的忿恨消散的樣子。

　　顧莘關上車門，轉身去駕駛室的時候突然停頓了一下，他背對着陸衍，陸衍明顯看見他伸手在車頭上撐了一把，但很快他繞過了車頭去了駕駛室。

　　陸衍遲疑了下，打算拉開副駕駛室的門問問佟慕妍，陸星晴從後面跑過來，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，哽咽地問：“哥，你剛才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？你不是在騙人吧？媽……媽她真的是我們的親媽媽嗎？”

　　陸衍沒想到陸星晴會跟着來，他皺了皺眉，終于點了頭。他再回頭，見顧莘的車已經開走了。

　　陸衍原本想要追上去這時候才想起他的車子不在醫院。

　　此刻的陸星晴雖然還在哭，但是心情卻很好了，她挽住了陸衍的手臂，輕快地說：“哥你知道嗎？從前每次媽提及顧莘的時候我都特別特別嫉妒，其實除了嫉妒，我心裏很怕，總覺得顧莘才是媽的兒子，我隻是個繼女，很怕媽不會全心全意愛我，很怕顧莘有一天理解原諒了媽以後他就會從我身邊搶走媽。可是以後，我再也不會害怕了！”

　　陸衍看着陸星晴此刻放心高興的樣子，終于也忍不住一笑。

　　陸星晴又皺眉，嗔怒說：“哥，你壞死了！原來你早就知道卻不告訴我！”

　　“那時候你還小。”陸衍低聲說着，當初陳秀卿會給他準備一份禮物是因為怕他不能接受趙琴如，但是年紀尚小的陸星晴對趙琴如一直都很依賴，他也覺得沒有說的必要。

　　陸星晴其實不是真的生氣，擦了擦眼淚，又笑着說：“好啦，我現在原諒你啦。”最重要的是，以後見到顧莘她也會覺得更加有底氣了！

　　陸衍走了幾步，突然說：“這件事是我們之間的秘密，別告訴其他人。”

　　陸星晴點頭：“知道知道，快走吧，媽還在樓上等我們呢。啊，對了！”她又想起來，“媽說想吃品記的包子，我還沒有買呢！”

　　…………

　　顧莘的車子開出了醫院一段路，靠邊停了。他取了藥出來吃下，摸索着握住佟慕妍的手，閉上眼睛說：“慕妍，給我兩分鐘。”

　　她哽咽點頭，沒有說一句話，就這樣靜靜陪着他。

　　車廂內很安靜，佟慕妍幾乎是本能在心裏悄悄數着數，可是數着數着，心裏一亂，她就不知道到底數到了哪裏。

　　仿佛等待的時間好長，她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，低頭看手表的時候，一時間完全想不起來之前到底是幾點幾分的事情了。

　　正在她越來越着急時，耳邊傳來顧莘的聲音：“怎麽了？”

　　佟慕妍忙擡頭，看着他正溫柔看着自己笑，她下意識撲過去抱住他：“你醒了？我以為，以為……”

　　他的大掌拍了拍她的後背，輕聲說：“沒事，不用擔心。”

　　佟慕妍笑着點頭，會沒事的！

　　…………

　　夏商周聽到老爺子病房外傳來嘈雜聲，出去時，見顧莘抱着佟慕妍上來，他吃了一驚，顧莘的臉色不是很好，佟慕妍的雙腳受了傷。

　　他跟着進了隔壁房間：“顧總，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
　　顧莘頭也不回，隻說：“藥箱。”

　　夏商周忙出去交代了護士們去準備。

　　佟慕妍用力勾着顧莘的脖子，試圖減輕自身的重量，她幾次嘗試說服他可以自己走，但顧莘卻執意不讓她下地。

　　他上前彎腰将她放在沙發上，夏商周已經拿了藥箱進來。

　　他看了看顧莘，遲疑着問：“要讓醫生進來嗎？”

　　顧莘搖頭說：“不用，夏秘書出去吧？”

　　夏商周有些不放心：“我……留下幫忙吧。”

　　“你打算幫我太太上藥嗎？”顧莘毫不避諱擡頭就嗆他。

　　夏商周的眼底滿滿的窘迫，隻好轉身出去了。

　　佟慕妍沒好氣瞪着他，都什麽時候了，還有心情說笑！她拉他坐下，伸手撫上他的兇口，低聲問：“有沒有不舒服？”

　　他握住她的手一笑：“沒有，別把我想得那麽沒用。”

　　說着，他起身去洗手間接了水，半蹲在地上小心握住佟慕妍的雙腳浸入水中，她有些吃痛皺了眉。

　　之前狂奔了一路，到後來已經感覺不到痛了，現在靜下來才覺得雖然全是小傷口，但是全都在刺刺地痛着。

　　她彎腰按住顧莘的手：“我自己來。”

　　“我來。”他推開她的手，低頭小心翼翼一點點清洗着每一處劃傷周圍的泥漬，心疼說，“以後不許這樣亂來，我不是告訴過你，高跟鞋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穿嗎？”

　　佟慕妍吸着鼻子說：“可不就是跟你來醫院的時候穿的高跟鞋嗎？”

　　顧莘不說話了，手上的動作輕柔。

　　佟慕妍略微彎腰，輕撫着他的肩膀說：“你放心，她不會去自首的，她會想明白的。”

　　他的動作略微一滞，仍是沒有說話。洗幹淨後，他才取了毛巾一點點擦拭完，将水盆推到一邊，重新坐到了沙發上。

　　藥箱裏，各式各樣的藥都有。

　　他細心給她消了毒，才塗了藥膏，然後讓她的雙腳架在自己腿上，這才終于松了口氣。顧莘似乎想起什麽，拿出手機給夏商周打了電話。

　　佟慕妍遲疑了良久，才問他：“你最後對陸衍說的話，是真的嗎？”

　　顧莘皺眉，下意識掐斷了電話，毫不猶豫擡頭說：“真的。”

　　“可是……”

　　“不動m.z科技是我最後的仁慈，別的，不要再說了。”

　　佟慕妍微微一愣，看着顧莘堅定的眼神，終于閉緊了嘴巴。

　　他凝視着她看了半晌，伸手将她拉過去，讓她坐在自己腿上，環着她的身體吻了上去。

　　他喃喃地說：“慕妍，隻要你在我身邊，我什麽都不怕。”

　　她紅了眼鏡，她又何嘗不是一樣！

　　“我也是，所以顧莘，不要離開我，千萬不要！”她的聲音有些顫抖，她想她大約能感受到徐佳人當年失去顧芃的痛了。

　　他的薄唇微涼，佟慕妍抱住他回應着，試圖給他傳遞自己的溫暖。

　　“顧總，您找……”外面夏商周推開門就看見了這尴尬的一幕，他握着手機整個人僵住了。

　　佟慕妍忙停下了動作，本能坐到了邊上，顧莘擰着眉，似乎有些不快。

　　夏商周感覺自己比窦娥還冤，既然顧總在做這種事，那給他打什麽電話！這不是存心害他嗎？

　　顧莘看見夏商周手中的手機，恍然大悟想起來了，他清了清嗓子說：“哦，那個……你幫慕妍去買雙襪子。”末了，他又補上，“多買幾雙，厚點的，好看點的。”

　　夏商周的表情一言難盡，他走到門口，突然回頭說：“顧總下次在電話裏交代就好，不用特意讓我進來的。”

　　顧莘咽了口口水，其實是佟慕妍突然問他話，他下意識掐斷了電話，後來就把這事給忘了，此刻聽夏商周這樣說，他不要臉地點頭說：“好的。”

　　佟慕妍忍不住暗中推了他一把，他繃不住，終于笑了出來。

　　…………

　　陸星晴拎着包子走得飛快，“媽！”推開病房門，才發現趙琴如不見了，雪白的床單上卻留着一大灘皿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