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染傾嬌俏的一笑，将手從他的大手掌裡掙脫出來，施施然轉到屏風後去了。

　　陌離軒的目光追随着那道婀娜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，感覺懷裡的人兒抽空，一瞬間滿是失落感。

　　還好一眨眼的功夫，傾兒從屏風後轉出來，先前大紅的長裙脫去了，内衣外披着一件紅色的薄紗。

　　“軒哥哥，傾兒給你更衣。”

　　燈火将身邊的女子照得明豔動人，薄紗下隻穿了一件繡着紫荷的黑色肚兜，更顯得玉臂纖長，那肌膚如凝脂般細膩誘人。

　　皇上眼裡晃動着白花花的一片，身體燥熱難耐，朝他的美人兒撲過去。

　　燈光照得大殿亮如白晝，鳳染傾站在屏風後，盯着倒映在屏風上交疊在一起的剪影出神了半天，嘴角輕輕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，轉身出了寝殿。

　　她是鳳家的兒女，不能毀了爺爺一世忠君的賢名，所以自己不能像皇叔那般快意恩仇，将公主府三千門客屠盡。

　　但是，她可以用另一種手段，讓謀算她的人活在地獄中，生不如死。

　　她當初在蕪州府遇刺，皇上借着鳳陽試探她的深淺，又何嘗不是借着她反觀鳳陽背後的勢力？

　　皇上可以借着陌子寒的手屠盡公主府三千門客，證明公主府和青王府早已是皇上的眼中釘。

　　這也是嫌太皇太後有些礙眼了，他想實行真正的親政，不想被各方勢力掣肘。

　　自己已經和太皇太後翻臉，鳳閣老忠君，鳳天宇又和皇上是莫逆之交，她去了落鳳郡，鳳家早已是皇上的囊中之物。

　　太皇太後能依仗的不過是公主府和青王府的勢力。

　　如果她十月懷胎生下的是個女兒呢？

　　而李賢妃恰好誕下皇子，皇上會如何塊擇？

　　沒有了依仗的太皇太後、青王府和公主府，不過是拔了牙的老虎，任憑皇上揉捏，一旦有輕舉妄動，一旦德妃對賢妃耍些手段，到時候滅頂之災就來了！

　　她問李賢妃是否承寵時，已經看到了李賢妃的野心，而她就算将來去了落鳳郡，可以讓二哥鳳天宇在背後推波助瀾。

　　其實，殺人可以不用動刀子，不是嗎？

　　先是太皇太後逼婚陌子寒，接着是冬雪跪求她去一禅寺上香，再接着是夏香雪突然出現，傷痛過後，仔細一理線索，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？

　　好一個一箭三雕！

　　好一個天時地利人和！

　　所以，這些，是她回報給太皇太後、回報給公主府和青王府、回報給鳳陽的禮物。

　　夜色深幽，鳳染傾出了寝殿。

　　她為了成人之美，今晚隻能去偏殿和薔薇秋菊擠上一擠了。

　　“小小姐留步！”

　　朝鳳殿亭廊下，閃出一個如幽靈般的影子，攔住了鳳染傾的出路。

　　鳳染傾一看到白婆婆，大喜過望：“婆婆！事情辦得怎麼樣了？”

　　白婆婆給她一個眼神，閃身進了東邊院牆一處偏殿，鳳染傾忙跟了進去。

　　“小小姐，那個叫秋月婢子開始還嘴硬得很。”

　　鳳染傾剛掩上門，白婆婆冷笑一聲：“後來白翠微略施了些手段，她全招了。”

　　“小小姐，那個叫秋月婢子開始還嘴硬得很。”

　　鳳染傾剛掩上門，白婆婆冷笑一聲：“後來白翠微略施了些手段，她全招了，她說王爺以前是答應給她一個姨娘的名份，被趕出府後心懷怨恨，投靠了邵陽公主。邵陽公主将她送到德妃身邊，秋月又向德妃引薦了夏香雪。”

　　“瑞王對小小姐有情，夏香雪因此事一直對小小姐心懷怨恨，以為是小小姐阻了瑞王的宏圖大業，再加上假相楊毅問斬一事是咱們朝鳳殿的手筆，所以就有了夏香雪扮着車夫挾持一事。”

　　“夏香雪愚不可及，被人當了一顆棋子。”

　　白婆婆冷哼道：“螳螂捕蟬，黃雀在後，德妃和太皇太後這一步步都算計好的，想着一箭三雕，先是讓夏香雪殺了小小姐，然後利用皇上和北漠帝對你的情意，對小姑爺暗殺下手，來個一網打盡。”

　　“小小姐福大命大，小姑爺對你也是一番真情，危急時侯舍命保下了你。”

　　當初在神醫谷，主子逍遙子認可了陌子寒，白婆婆看在逍遙子的份上，才勉強叫他一聲小姑爺。

　　“婆婆，你那是什麼表情。”

　　鳳染傾見白婆婆蹙眉煩惱的樣子，很委屈：“天大地大，難道沒有我和子寒的容身之處嗎？果然，沒媽的孩子像根草……。”

　　鳳染傾一提起鳳白羽，白婆婆硬着頭皮答：“好了，小小姐，神醫谷熱鬧，想來主子歡喜得，很……。”

　　那個很字，白婆婆拖得夠長，咬音夠重。

　　主子啊，老身沒用，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！

　　昨夜星辰昨夜風！

　　一夜巫山雲雨，丸公公一大早帶着人在朝鳳殿外催促。

　　“皇上，該上早朝了！”

　　陌離軒睜開眼睛，借着大殿内幽暗的長明燈，目光複雜落在身邊不着寸褴的美人兒身上。

　　李賢妃忐忑不安的閉緊雙眼裝睡，後知後覺害怕起來，害怕皇上治她一個欺君之罪。

　　時間靜默了半刻鐘那麼長。

　　皇上不不辨喜怒的聲音在李賢妃耳邊響起：“李賢妃，替朕更衣。”

　　惦念着回鳳府省親，天色微微曙光，鳳染傾一大早坐在梳裝台前，薔薇替她挽了一個搶眼的飛天髻。

　　鳳染傾問：“皇上可去上朝了？”

　　“秋菊三更起盯着寝殿那邊，丸公公來催促皇上上朝了，這會兒已經出了朝鳳殿。”

　　薔薇疑惑不解問：“傾兒，你說侍寝的人換成李賢妃，皇上被算計了，那邊倒是風平浪靜的。”

　　“他一早睜開眼睛，看到是李賢妃才好。”

　　她嘴角綴着一絲譏諷的笑意：“侍寝的人若真是我鳳染傾，皇上該為難了，南唐國敬佛禮佛，一禅寺是護國大寺，鬥禅法師又是一代高僧，身為帝王将相者，最信高僧預言一說，若非如此，他怎麼與北漠帝勾結，想将我流放到北漠？”

　　一套娥黃的衫子，将銅鏡裡的人兒襯得美豔動人，配上薔薇挽的飛天髻，像是月宮中飛來的仙子。

　　鳳染傾邊和薔薇說着話，在頭上胡亂的扯着，将挽好發髻扯着七淩八落。

　　薔薇的聲音有些低沉：“傾兒……。”

　　“重新挽一個，随便來，越簡單越好。”

　　見薔薇一臉替她難過的樣子，鳳染傾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：“取一套啞暗的衫子來，再将發髻挽得淩亂一些，呆會你家傾兒我，要撐着這副打扮招搖過市，讓這滿京都的人都知道，皇後得了重病，命不久矣！”

　　“你這是要幹什麼？自暴自棄？”

　　薔薇勸她：“傾兒，今天是要回鳳府省親，你打扮成這樣，你二哥和爺爺該有多傷心？”

　　她怎麼會自暴自棄？

　　早點飛出這鳥籠子，她才能飛向更廣闊的藍天去，她才能出宮找她的子寒。

　　她這樣做，自有她的妙用！

　　她正要和薔薇解釋，秋菊一頭紮進來：“娘娘，皇上诰封李賢妃的聖旨進了朝鳳殿，說是李賢妃協理皇後治理六宮，賢德知禮、進退有度，晉李賢妃為皇貴妃……。”

　　“丸公公親自來頌旨，禦賜的東西像流水一樣流進了朝鳳殿。”

　　“李賢妃是朝鳳殿的人，丸公公說，皇上口谕，宣旨時娘娘要……。”

　　秋菊總感覺是李賢妃踩着自家娘娘往上爬，臉上有些憤然之色。

　　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，鳳染傾燦然一笑：“李賢妃是朝鳳殿的人，是本宮的人，皇上口谕，宣旨時要本宮在場，對嗎？”

　　“是，娘娘……。”

　　原來皇後娘娘什麼都知道？

　　皇後為六宮之主，皇上晉了李賢妃為皇貴妃，這朝鳳殿一後一皇貴妃，這不明擺着扶李賢妃上位，來搶她家娘娘的權柄嗎？

　　秋菊想說些安慰的話，鳳染傾卻一臉平靜的打斷她：“薔薇，秋菊，你們兩個扶我去正殿，李賢妃晉了份位，咱們朝鳳殿是該好好熱鬧熱鬧。”

　　偷桃換李！

　　鳳染傾能猜到李賢妃伺寝皇上會有所賞賜，但也沒猜到他會來一招大手筆，直接晉了李賢妃為皇貴妃。

　　其實仔細一想，也能理明白，李賢妃家世清白，李家不攀附任何權貴，李家的後輩之中不乏出類拔粹的少年公子，皇上肅清了異己，可以将李家培養成忠君一黨。

　　還有，晉李賢妃為皇貴妃，等于是在宣告她這個皇後名存實亡，多少也有在她臉上打了一巴掌的感覺。

　　但這卻是一種無聲的默契，這個聖旨一頒下，等于将關着金絲雀的鳥籠子打開了，隻等着她展開翅膀，飛出去。

　　朝鳳殿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，連頒旨的小丸子見皇後一臉病容，也心生不忍。

　　而鳳染傾卻一臉平靜，替李賢妃接下這道旨意。

　　這後宮的人都以為她這個皇後快失勢了，卻不知道這樣的結果，是她夢寐以求，求得有多辛苦才得來的。

　　鳥籠子已經打開，隻等一個契機，可以飛出去，飛向廣闊的藍天。

　　從此以後，她便是自由之身，這南唐再也不會有皇後鳳染傾，這世上隻有子寒的小青姑娘。

　　接下那道旨意時，她的手在微微顫動，是因為沒法掩飾住内心的激動之情。

　　“晉封李賢妃為皇貴妃的聖旨，本宮接下了。”

　　鳳染傾灰白的臉上，閃出一抹燦爛的笑容，看在小丸子眼裡像是皇後臨死之前回光返照。

　　他服侍了皇上那麼久，一路見證了皇上對皇後的情意，走到這個地步，連他這個無根之人都不得不歎息一聲。

　　“皇後接下旨意，咱家可以回騰龍殿複旨了。”

　　小丸子淡淡掃一眼圍觀的妃嫔和太監：“成何體統？這熱鬧也看了，回去準備恭賀皇貴妃晉升之喜吧！”

　　小丸子的目光不怒自威，大有你們還圍着，咱家到皇上跟前參一本去。

　　誰不知道丸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？

　　被他這麼一瞪，言語中暗含威脅之意，朝鳳殿看熱鬧的人散得幹幹淨淨。

　　鳳染傾感受到小丸子的善意，回給他一個明媚的笑，小丸子憐憫的搖了搖頭，帶着傳旨的一幫子人，浩浩蕩蕩走了。

　　這個小丸子，真有意思！

　　目送着小丸子消失在殿門口，她這時候才緩緩轉過身來，緊抿着嘴淺淺的笑，笑得有些高深莫測。

　　“恭喜賢妃晉升之喜，現在本宮要喚你一聲皇貴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