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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官馬

寒門棟梁 何時飛雨 2466 2024-01-31 01:10

  明朝時候,不管是軍隊還是官衙,都需要大量馬匹。官馬的牧養和供應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,關系到明朝軍隊建設和官衙政務活動的進行。大名朝廷一直都很重視官馬的牧養問題。

  官馬開始實行的是官牧,在洪武二十八年,開始小範圍實行民牧。永樂初年,改北平行太仆寺為北京太仆寺,并将其官牧改為民牧,令北京太仆寺掌管順天、保定、河間、真定、順德、廣平、大名、永平“京畿八府”的馬政。弘治六年,大明朝廷規定在“京畿八府”推行“免稅糧養馬制”,每五十畝地領養公馬一匹,每百畝地領養骒馬一匹。

  慶都縣作為保定府的一個小縣,自然要在民間實行官馬代養制度。周緻家雖然隻有八畝田,但也難以逃脫,和其他五個差不多的民戶一共六戶,湊在一起差不多有四五十畝地的樣子,合養了一匹骒馬。而他們這六戶人家實行了每一戶輪養三年。今年春三月時候恰巧輪到了周家。

  按理說隻有一百畝地才會領養骒馬一匹,但在白嶽村有陳家和嶽家那樣的富戶,雖然每一家都有良田幾百畝,但他們卻靠和官府的關系,不用代養一匹官馬。“窮人納糧,富人納涼。”就是這個道理。于是在白嶽村隻有幾十畝地便要領養一匹骒馬。

  民戶代養官馬雖然免除了稅糧,但馬吃的飼料要比那應繳的稅糧高出不知多少。讓官馬作為畜力去田間勞作,那是想都不要想,一旦有人告官,要受到刑罰。這官馬必須要小心伺候,三年要繳納馬駒一匹。繳不出馬駒要罰銀六兩。而且官馬瘦弱也要罰銀,至于官馬若是死了,那要罰銀十兩。

  趕上倒黴的人家,若是産不下馬駒,或是官馬死了,普通民戶家裡哪裡會拿出幾兩銀子?那是要賣房賣地傾家蕩産,甚至賣兒賣女才能渡過難關。

  當然了,若是骒馬三年生産的馬駒超出一匹,官府也會用五兩銀子一匹的價格買回去。

  所以官馬必須要小心伺候,在民間有“馬大爺”之稱。

  周緻家的四間正房,其中最西邊一間現在就作為馬廄。這間房屋以前是姐姐周綠雲的卧房,現在弄的周綠雲隻好晚上在鄰人家借宿。

  周緻走進馬廄,先是認真查看了一下馬的情形。這是一匹通體黝黑的骒馬,現在雖說不上膘肥體壯,但絕對是精神健旺。這些日子總是周緻一個人喂它,在周緻剛剛進入馬廄後,那馬便打了好一陣子響鼻,很是興奮,對周緻表示親昵和歡迎。

  周緻先是給馬拌好了飼料,飼料是鍘碎的稻谷杆混合上黑豆、黃米糠,還有少許黃米粉。沒辦法,這馬就是要像伺候祖宗一樣伺候,馬的性命在很大程度上比人命要金貴,人日常吃的東西可能都比不過這匹馬。況且在半個月前這骒馬懷上了駒,更是來不得半點兒含糊。

  黑骒馬一頭紮進食槽,悠哉遊哉的吃起來。周緻趁這個空當給它全身梳理一遍,馬看上去就更加油亮順溜。

  官府規定,每十匹馬有一個群頭,每五十匹馬有一個群長。群頭和群長都是負責監督和管理民間代養的這些官馬的。每隔十天,群頭要來周緻家觀察一下馬的身體狀況,同時做好記錄,向群長彙報。若是馬的身體出了狀況,周緻家是要受到懲罰的。輕則訓斥一通,重則是要罰銀的。

  半個時辰過去,馬離開食槽,周緻急忙回房拎來一桶溫水飲馬。溫水是周綠雲燒出來的,周綠雲和周緻一樣,也很擔心這匹馬出現了狀況,每日都是十分上心。

  黑骒馬吃飽喝足,好像很感激的望了周緻一眼,而後卧倒在地,安心休息養胎。

  等一切安頓好後,周緻又鍘了半個多時辰的草料,直到全身汗涔涔的,才停止勞作。

  此時窗外一輪明月高懸在東南方的夜空中,灑下淡淡如水光華,馬廄裡異常明亮。周緻蹲在馬廄一角,随手撿起一根草梗,在地上一筆一劃的寫起字來。

  今日和陳文舉打賭讀的《千字文》。作為後世一個知名高校畢業生,對此時大明的蒙學讀物《千字文》、《三字經》、《百家姓》、《蒙求》等還是很熟悉的。雖達不到背誦的程度,但讀起來絕對能琅琅上口。

  但後世的這些讀物都是簡體字,可現在是大明,字都是繁體。周緻對有些繁體字并不能很順暢的寫出來,此時正好可以回憶練習寫一下。

  家裡貧困,沒有紙筆,隻能這樣在地上寫寫畫畫。其實後世的周緻還是一個業餘書法愛好者,能寫出一手端正的小楷。他對趙孟頫和管道升夫婦的書法尤為熱衷。

  至于科舉考試四書五經之類的,周緻在後世大部分也曾讀過,但後世時候的讀絕對是蜻蜓點水,不求甚解。至于什麼制義,做八股文等,後世的學習從來沒有涉獵這樣的課程,所以周緻也就一竅不通。

  而今穿越大明中葉,在這個科舉鼎盛的時代,國家掄才大典非科舉勿得為官。周緻知道,自己日後要想有點兒作為,必須要參加科考。

  據後世的了解,在明代考中一個秀才比在後世考上名牌大學還要難上很多。而且現在的家庭狀況,貧苦不堪,地道的出身寒門,其實好像連寒門都不算不上,因為家裡根本就沒有門。這樣的家庭如何能交的起高昂的束脩?周緻想此時上學讀書,難。

  在大明北方雖然比不得南方人才濟濟,科舉人才輩出,但保定府因占據着地理等優勢,科考的人才其實并不少。可慶都縣雖然是保定府所轄,但是一個小縣,和府城距離遠,地理位置偏僻,求學和科考都不便利,所以慶都縣近些年卻沒出過一個進士。

  周緻穿越到這個時代這樣的地方,又是這樣的寒門家庭,情況不能不說很糟糕。但周緻卻有一顆樂觀之心,最少穿越後的這具身體雖略顯瘦削,但十分健康,很有力氣,相貌也着實不錯。還有自己至少沒有生在“娼、優、隸、卒”等賤民樣的家庭,被剝奪了科考的權利。再有,後世的周緻從小也生活在北方農村,他對農村的很多事物都很熟悉,這也讓周緻很是欣慰。

  周緻常常想,畢竟沒有多少人像他這樣幸運,能有第二次生命。其實這一切都還好,雖然前路茫茫,但科舉是一定要參加的,隻不過要慢慢來而已。

  周緻正在埋頭練字,突然一個粗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,“喂!小緻,在寫字呀!”伴随着這聲音,周緻的肩頭被人重重拍了一下。

  聽到這聲音,周緻不用看就知道是張虎蛋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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