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佳雲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，眼前一黑又一黑。

　　但她還是心存僥倖，「不會吧，曹大姐看起來不像這樣的人。」

　　「她想要從你身上獲取情報，當然會在你面前偽裝得客氣又親切。

　　但是一旦你身上沒有價值，他們會換上另一副面孔，這絕對是你承受不了的。

　　你好好待在家裡，哪兒都不要去，一切等我回來再說。」

　　顧醫生頭也不回地出了門。

　　這種事情，半刻都耽誤不得。

　　他匆匆忙忙跑去找向燁，告訴他這件事。

　　向燁臉都黑了。

　　誰能想到項目都快出結果了，居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。

　　俗話說得好，千防萬防，家賊難防。

　　他們畢竟不是保密單位，保密意識沒有那麼強烈，有時候難免會跟家裡人透露一兩句。

　　天長日久，這些碎片化的消息整合在一起，也足夠他們平拼湊出研究的不少細節了。

　　他一刻都沒有猶豫，把這件事上報給刑奉恭。

　　刑奉恭立刻報給部隊，部隊根據他們提供的線索去抓人。

　　經過調查，曹大姐確實是敵特，受蠍子的指示故意接近王佳雲，從她身上獲取情報。

　　為了謹慎起見，他們還調查了研究組的其他成員，確認他們沒有問題，才將這件事通報出來。

　　王佳雲竊取資料，已經被關押起來，顧醫生也受了牽連。

　　不過顧醫生並不知情，而且他主動舉報，再加上資料並未洩密，隻是撤銷了他在解放軍醫院的工作，調往其他醫院。

　　顧醫生託了不少關係，終於見到被關押的王佳雲。

　　不過幾天沒見，王佳雲彷彿老了十歲。

　　在看見顧醫生的那一剎那，王佳雲忍不住潸然淚下。

　　在看守所的這幾天裡，她心裡對顧醫生不是沒有怨恨的。

　　明明隻要他不舉報自己，隻要他當做一切事情沒有發生，自己也不會變成這樣。

　　可是後來她慢慢冷靜下來，心裡更多的是後悔。

　　她怎麼就犯糊塗，做出這種事呢。

　　要是在第一次察覺到不對勁，她就告訴顧醫生，或者不接曹大姐的招，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？

　　現在她被抓起來，生死未蔔，最最讓她難受的，還是自己的兒女會受到牽連。

　　有這樣一個母親，顧穎恐怕上不了高中了，連兩個兒子在學校上課，也會被人嘲笑侮辱。

　　她背過身去，不願意麵對顧醫生。

　　顧醫生看見她這樣，長嘆一口氣。

　　「我隻有十分鐘的時間，我好說歹說，他們才同意讓我進來見你，我們耽擱不得。

　　我知道你心裡肯定在怪我，這件事確實是我對不起你。

　　要不是因為我，你也不會被人盯上，更不會犯這樣的錯。

　　我已經問過了，像你這樣的情況，會判十二到十五年……」

　　話剛說到這兒，就聽見一陣啜泣聲。

　　王佳雲真恨不得自己即刻就死去。

　　十五年呀，她出來的時候已經老了，孩子也長大成人，估計也不會認她了。

　　他們怎麼可能會認她，她毀了他們一輩子呀。

　　顧醫生走上前，跟她說道：「我知道這件事對你的打擊很大，我跟他們求了很久，可他們也沒有辦法。

　　你給敵特傳遞消息是事實，即便這不是什麼核心的消息，但你有通敵的嫌疑。

　　小雲，真是抱歉，我太沒用了，一點都幫不了你。

　　不過你放心，即便你去勞改了，我也不會跟你離婚的。

　　你在勞改場好好勞改，爭取表現，還是可以減刑的……」

　　王佳雲哭得肝腸寸斷，根本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，隻聽他說什麼「離婚」。

　　她擦乾眼淚，轉過身，恨恨地看向顧醫生。

　　「離婚就離婚，離婚以後你就不受影響了，繼續做你的大醫生。

　　我就隻有一個要求，你要對孩子好，就算你以後再結婚，你也得對我的孩子好。

　　要是讓我知道你對孩子不好，我就算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。」

　　顧醫生：「你說到哪裡去了，我不會跟你離婚的，等你回來了，我們再好好過日子。」

　　王佳雲有些錯愕，眼淚再次奪眶而出，「你說什麼？」

　　「我說我不會跟你離婚，我等你回來。

　　你在勞改場要積極表現，爭取減刑，我們也能早一點團聚。」

　　王佳雲擦了擦眼淚，可眼淚卻越擦越多。

　　她哽咽道：「你不嫌我拖累你嗎？」

　　「要是真論起來，是我連累的你。

　　你放心，我會把孩子帶大，我們都會等你出來的。」

　　王佳雲這才彷彿找回主心骨一般。

　　知道自己會去勞改的那一瞬間，她連死的心都有了。

　　她已經做好了打算，在臨死之前，見一見自己的孩子，那她就算死了，也沒什麼遺憾了。

　　聽到顧醫生的這番話，她忽然沒那麼想死了。

　　就算要勞改十五年，她出來的時候也就五十多歲，並不算太老。

　　要是她表現得好，說不準還能減刑。

　　「孩子們知道我的事了嗎？」

　　顧醫生搖搖頭，「我還沒敢跟他們說，不過你這麼多天沒有回去，孩子們已經察覺出異常，估計也隱瞞不了多久。」

　　「你不要跟他們說，不要告訴他們有這樣一個媽媽。」

　　顧醫生柔聲安慰她，「你別這麼想，不管怎麼樣，你都是他們的母親，他們不會不認你的。

　　我會跟孩子們解釋清楚，孩子們會理解你的。」

　　一想到孩子們知道真相，王佳雲就心如刀割。

　　她捨不得離開孩子，更不願意在孩子的心目中，留下自己是個壞人的印象。

　　她做這一切，都隻是為了讓家裡的生活更好。

　　當初是曹大姐接近她，會經常給她一些小恩小惠，既能打消她的戒心，又能讓她嘗到甜頭。

　　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，已經深陷泥潭了。

　　原本想要讓家裡更好，沒想到卻因為自己，把家裡帶到更加糟糕的境地。

　　「你怎麼樣，有沒有受我連累？」

　　「我還是醫生，隻是不在解放軍醫院工作了，可能會調到下邊的衛生所。」

　　「這怎麼可以，這些事都是我做的，跟你沒有關係，他們不能這麼對你。」

　　王佳雲有些失控，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雙重的打擊。

　　她知道顧醫生有多喜歡當醫生，而且在解放軍醫院工作，工資比較高，能夠保證他們父子四個人的生活。

　　要是他到下邊的衛生所，肯定拿不到那麼多工資，以後他跟孩子的生活要怎麼辦？

　　「這一切都是我的錯，我都已經認下了，他們怎麼還能這麼對你。

　　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，千萬要護好自己的工作。

　　你要是到下邊去，以後你跟孩子怎麼生活？」

　　顧醫生心頭一片苦澀，能保住工作已經十分不容易，他哪裡還有選擇的餘地。

　　但是這些話他不能說給王佳雲聽，省得她又要操心。

　　「你別操心了，我們能過好日子的。」

　　有公安過來，提醒他時間到了。

　　顧醫生隻能離開，在離開之前交代王佳雲，「我給你帶了一些吃的和衣服，公安檢查過後，會給你帶過來的。

　　你在裡邊要好好改造，爭取減刑，好好照顧自己。」

　　王佳雲滿臉不舍地看著他，人最終還是走了，她雙手捂住臉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。

　　顧醫生聽著身後的哭聲，心裡也頗不是滋味。

　　夫妻十幾年，誰知道他們竟會落到這番田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