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二人視線相交的那一刻，宋書寧揚起一張明媚的笑臉，嫵媚至極，陸廷序卻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。

　　宋書寧不高興地扁著嘴，想要他的一個笑可真難。

　　她甚至懷疑陸廷序根本就不會笑。

　　沒眼光的冰坨子。

　　她低下頭刷牙。

　　今天她要去鎮上一趟，買點平時要用的。

　　別的不說，毛巾肯定要買的，還有襪子，她的舊襪子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了。

　　宋書寧拿著口盅回廚房，看著那一缸的冷水發愁。

　　剛好陸廷序走進來，她愁眉苦臉地看著陸廷序，「我沒有熱水洗臉。」

　　隻有熱水才能洗臉？

　　她哪裡養成的臭毛病。

　　陸廷序認命地拿起一個盆，廚房裡的小竈上放著一口鍋，裡面裝著熱水。

　　宋書寧驚喜異常，「這是你特意給我留的嗎？」

　　「是大娘給你燒的。」

　　不是他呀。

　　算了，有熱水洗臉就好。

　　宋書寧捧了一把水洗臉，暖乎乎的，真舒服。

　　看見陸廷序從鍋裡端什麼東西出去，她好奇道：「你還沒有吃早餐嗎？」

　　「給你的。」

　　原來是給她的呀。

　　宋書寧抿著嘴一笑，把濕了水的毛巾擰乾，擦乾淨臉，這才走出去。

　　桌上擺著一個碗，還有兩盤菜，一盤是炒蘿蔔，還有一盤鹹菜。

　　碗裡裝的是小米粥，還能看到米糠浮在上邊。

　　這年頭沒有電動打米機，隻能用手工舂米，難免會有些米皮。

　　原主因為要省錢，難得吃到這麼好，可宋書寧哪裡吃過米皮呀。

　　宋大小姐吃的東西，不是空運過來的頂級食材，就是自家農場種植出來的東西，再經過專業大廚做出來的菜。

　　像今天這樣吃一碗米皮粥，配兩盤青菜，那是從來沒有過的。

　　「今天就吃這些嗎？」

　　陸廷序見她皺巴著一張小臉，就知道她對早餐不滿意。

　　這年頭過得苦，一般的人家就吃兩頓，連早餐都不捨得吃。

　　現在有小米粥給她吃，已經算不錯了。

　　「你要不想吃的話，可以等午飯再吃，不過午飯也會吃這些。」

　　宋書寧對著這碗米皮粥無語凝噎，心裡的小人默默流淚。

　　要是讓宋先生和覃女士知道她吃成這樣，眼淚估計要流幹了吧。

　　嗚嗚嗚，好想家裡廚師的手藝。

　　好想她一個月不重樣的早餐。

　　以前的肉她愛搭不理，現在什麼都吃不到了。

　　蘿蔔沒有油，不好吃，鹹菜的味道還算可以。

　　原來吃飯還是個力氣活，吞咽好費勁呀。

　　陸廷序站在旁邊看著她喝粥，看得那叫一個頭疼。

　　她是在喝粥還是在受刑，小小喝上一口粥，眉頭皺一皺，還得抻著脖子才能咽下去。

　　真是個嬌小姐。

　　宋書寧擡起頭，見到陸廷序在看自己，她可逮到機會訴苦了，皺巴著臉慘兮兮地說道：「這粥刮嗓子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她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喝這種粥都沒得喝。

　　真是嬌氣得沒邊了。

　　「家裡就這些，你不吃就等著餓肚子吧。」

　　可惡，威脅她。

　　宋大小姐皺著臉，把一碗粥喝光，她覺得自己的嗓子應該被刮傷了。

　　「我要去鎮上一趟。」

　　陸廷序的眉梢微微動了動，「你今天要去鎮上？」

　　「對呀，我要去買點東西。」

　　「你有錢嗎？有票嗎？」

　　錢她當然有，雖然不多，隻有十八塊多。

　　票她沒有，但她應該能想辦法搞到票。

　　不過……

　　她的視線落在陸廷序身上，這件事不能讓他知道。

　　「我有呀，我當然有了。」

　　陸廷序把她的心虛看在眼裡。

　　隻怕她這次到鎮上去，另有目的吧。

　　「大隊上沒什麼事，你去吧。」

　　宋書寧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，有點意味深長，不過她也沒多想。

　　她必須得去鎮上一趟。

　　十幾塊錢不算多，不過應該可以買她想要的東西。

　　而且她還想看看，有沒有什麼賺錢的門路。

　　她實在沒辦法在村裡吃這樣的苦。

　　宋大小姐回屋拿了自己的錢，左看右看，沒什麼可拿的了，這才走出房間。

　　墩子看見她要出門，問道：「知青姐姐，你要去哪裡呀？」

　　「我要去鎮上一趟。」

　　墩子滿臉羨慕地看著她，他都沒有去過鎮上呢。

　　宋書寧自然能看出他的渴望，可她不想帶他一塊兒去。

　　墩子就五六歲的樣子，她沒有帶孩子的經驗。

　　再說向陽大隊到鎮上要走一個小時呢，這麼小的孩子能走多久，她連自己都照顧不過來，哪有空照顧一個孩子。

　　「等我回來，我給你買好吃的。」

　　墩子聽到好吃的，不自覺地分泌口水，「好。」

　　「那我走啦。」宋書寧朝他們揮揮手，「晚上見。」

　　去到鎮上，她一定要買點好吃的，填填自己的五臟廟。

　　她不知道的是，她才出了門，陸廷序便把墩子還給在隔壁串門的吳大娘，自己悄悄跟在她後面。

　　張青苗遠遠看見陸廷序走過來，捋了捋頭髮，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弄下來些，露出秀美的臉，上前跟他招呼。

　　「陸同志真巧，在這兒遇上了，你這是要去哪兒呀？」

　　「去鎮上逛逛。」

　　想要是陸廷序邀請她一起去鎮上，她肯定會答應的。

　　可他似乎沒有這個意思。

　　張青苗搜腸刮肚，還是沒能想出什麼話題。

　　面對他的目光，她的心跳卻越來越快，藏在袖子裡的手也慢慢捏緊。

　　她向來口齒伶俐，卻經常在他面前詞窮。

　　「那……」

　　「要是……」

　　兩個人同時開口，又同時停下來。

　　張青苗的臉頰發燙，「陸同志，你先說。」

　　「要是沒有別的事，那我就先走了。」

　　耽誤了這麼長時間，不知道宋書寧現在到哪兒去了，有沒有見過什麼人。

　　他懷疑宋書寧的身份，她現在出了門，他勢必要牢牢把人看住，看她這一趟都接觸什麼人。

　　張青苗有些難堪。

　　原本她想說的是，自己剛好有事到鎮上去，如果他不介意的話，他們可以同行走。

　　可陸廷序連話都不願意跟自己多說，顯得自己自作多情了。

　　她咽下心頭的苦澀，「那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。」

　　陸廷序朝她點點頭，邁開大步就往前走。

　　張青苗就這麼站在原地，怔怔地看著他走遠。

　　一個年輕姑娘走過來，見她在發獃，問道：「青苗，你在看什麼呢？」

　　張青苗收回自己的目光，朝那姑娘笑了笑，「沒有，我什麼都沒看，走吧。」

　　臨走之前，她又往村口的方向看了一眼，陸廷序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了。

　　聽說他還要在大隊待上好幾天。

　　她還有機會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