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書寧被人從床上叫醒，人坐在車上去往醫院的時候，一個勁兒在心裡嘆息。

　　還真是被她說中了，他居然又昏迷過去，中間間隔五天時間。

　　吉普車一路風馳電掣來到醫院，阿寅看見她，眼眶都紅了，「宋醫生，我爺爺忽然又昏迷過去了。」

　　「什麼情況？」

　　「我也不是很清楚，爺爺忽然發冷，手腳都是冰涼的，還說自己心跳很難受，人就昏過去了。」

　　宋書寧：「你先別著急，讓我看過了再說。」

　　她給人把脈，病人的身體太虛，正氣內潰，肝氣虛以至即要散脫，所以四肢冰涼。

　　大氣下陷，氣短不足以呼吸，而且腎元不固，人暈了過去。

　　這次比上次更加危險，因為他的脈象浮而無根，重按則無，脈來極數，那是大危的釜沸之脈，生死就在一瞬間。

　　她讓人把周老推進手術室，開了方子讓小李送去藥房，還是隨煎隨服。

　　這一晚上，她待在手術室沒有出來過。

　　周老的家人一直在手術室門口守著。

　　等到天快亮的時候，護士才把人從手術室推出來，他們立刻迎上去，「醫生，我父親（爺爺）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病人暫時脫離危險，你們不要擔心。」

　　一行人推著周老去病房，阿寅跟著走了一段距離，腳步忽然停了下來。

　　好像他沒有看到宋醫生，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。

　　宋書寧從手術室出來，又困又累又餓，長時間的搶救，真是太損耗精力了。

　　看見阿寅站在走廊上，她有些驚訝，「你怎麼還在這兒，周老不是已經回病房了嗎？」

　　阿寅的臉色有些不自然，「我就想問問你……我爺爺情況怎麼樣了？」

　　「周老度過最險的時候，可以說人搶救回來了，隻要後期繼續用藥，近期內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。」

　　聽見宋書寧的話，阿寅十分高興，可聽到最後一句話，他皺起眉頭，「近期內？沒法治好嗎？」

　　宋書寧微微嘆息，「我早跟你說過，周老的病幾乎不可治癒，我現在還是這個觀點。

　　現在他人雖然救回來了，但他癌症晚期的病情還是存在的，以後要定期去醫院複查。」

　　「那你能不能跟我們去海市？」

　　宋書寧想也不想就拒絕了，「不能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呀？隻要你願意去海市，我們可以給你在海市安排一家醫院，肯定比你待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好得多。」

　　「我愛人在這裡，我的家在這裡，我更願意留在這裡。」

　　阿寅愣了一下，「你結婚了？」

　　「這有什麼好驚訝的，我結婚了，所以我是不會離開崖州島的。」

　　阿寅很著急，「可你也說了我爺爺現在是癌症晚期，要是他的病再複發，到時候我們去找誰？」

　　「我剛剛不是說了嗎，我會給周老開方子，你們要盯著他，讓他按時服用，應該能控制癌細胞。

　　如果出現意外情況，你們可以隨時聯繫我。

　　而且海市那麼一個大城市，我相信肯定有人會有辦法的，隻要你們定期複查，就不會出現意外情況。」

　　阿寅眼巴巴地看著她，「反正說來說去，你就是不願意跟我們走。」

　　「你可以這麼說。」

　　「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求這個機會都求不到，你還一點不知道珍惜。」

　　宋書寧：……

　　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給我工作，我都不稀罕。

　　「對，我不知道珍惜，所以我這樣的人，你不用給我介紹工作了。」

　　阿寅被她給氣著了，「隨便你。」

　　說完，他氣咻咻地走了。

　　宋書寧嘖了一聲，真是個容易爆發的小火山。

　　搶救回來的周老，身體明顯見好，連氣色都好了不少，也有精氣神了。

　　他把周家人趕出去，卻讓宋書寧留了下來。

　　「宋醫生，真是太謝謝你了，要是沒有你，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呢。」

　　宋書寧笑著說道：「這事有我一份功勞，不過您也得感謝自己，願意跟我一起冒險。

　　當初我提出這個治療方案，有不少人反對，是你力排眾議，願意嘗試，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結果。」

　　周老面帶笑意，「沒想到你年紀輕輕，醫術卻不輸中醫國手，真是年輕有為。

　　你有沒有想過去別的地方發展，你待在這麼個地方，實在太埋沒你的才華了。

　　我住在海市，你要是願意的話，我可以給你引薦到海市去。

　　海市的條件比這裡好得多，我相信有更大的舞台，你肯定會取得更高的成就。」

　　他們不愧是爺孫倆，想到要報答她的方式，居然都是把她調到海市去。

　　或許他想要把自己調到海市，是有自己的私心，不過這樣做不是對她沒有半點好處。

　　若換成其他人，能得到這麼一個機會，實在很難得。

　　現在很多知識青年要下鄉，想要調回城裡太困難了。

　　宋書寧拒絕了，「周老，多謝你的美意，不過我不需要，我待在這裡挺好的。

　　這裡有我的愛人，有我的家庭，還有我的好友，我在這邊生活過得很開心，暫時不想離開。」

　　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，當初陳主任過來跟我說，我的胃癌無法治癒，不過可以試著跟癌症共存。

　　現在我感覺已經好多了，這個結論是不是有更改的可能？」

　　宋書寧搖搖頭，「抱歉，我現在還是這個結論。」

　　周老沉默了一會兒，微微點頭，「我還有多長時間？」

　　宋書寧抿了抿嘴，「看情況，一般是兩年半到三年的時間。」

　　這已經是她能做的極限了，而且在這期間他還得吃中藥調理，定期到醫院檢查。

　　周老盯著宋書寧看，久久才出聲，「已經比我料想的結果要好了。」

　　生老病死，強求不得，原本他快要撐不住了，多出這麼多的時間，足夠他把事情安排好。

　　三年的時間，足夠他把人培養起來，接手自己的工作。

　　而家裡的事情，三年的時間也足夠讓他為他們鋪平道路。

　　宋書寧抱歉地看著他，「周老，真是抱歉。」

　　周老笑了起來，「宋醫生，你別這麼說，要不是你，我也不可能多出這麼多時間。

　　這三年還是你幫我賺來的，我已經很滿足了，生死有命，非人力可以更改。

　　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，不需要感到抱歉，反而，我很感激你。

　　你看我現在情況也穩定下來了，什麼時候出院？」

　　猝不及防的大轉彎，宋書寧差點沒栽坑裡，「出院？」

　　周老對上她的眼神，總覺得她這目光，像是看著不聽話的孩子，他不自在地咳了咳，「我在這邊也沒事做。」

　　「休息就是您現在最重要的事，您的身體是怎麼回事，您自己不知道嗎，就是因為積勞成疾，因為您平時太拚命。

　　現在才剛好了一點，您就想可了勁的折騰，要是再這樣下去，大羅神仙來了都沒得救。」

　　周老：……

　　小醫生還挺厲害。

　　還真別說，她闆著臉訓人的時候，還挺像那麼回事的。

　　他都多少年沒被人這麼訓過了。

　　他不是沒看過醫生，不過人都是好言好語地勸他，哪像這個小宋醫生，張口就訓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