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春花看見他們跟被霜打的茄子一樣，真是氣不打一處來。

　　讓他們玩的時候，他們玩得可瘋，讓他們學習，就跟要他們的命一樣。

　　難道他們家就沒有讀書的命？出不來一個讀書人？

　　「你們就是不努力，我比你們還要晚認字，而且隻有晚上的時間才有空認字，比你們讀書的時間還要短。

　　我現在都認識這麼多字，你們考試還是不及格，就是沒用心學。」

　　大壯：「娘，你是大人，我是小孩，大人學東西快，小孩子學東西慢。」

　　這個時候他的腦子就轉得快了，怎麼到讀書的時候，一點不把知識記進腦子裡去。

　　「你說的是歪道理，要是小孩子學習慢，為啥要讓孩子小小年紀就認字，還不是因為孩子的記憶力好。

　　等人長大了，需要記的東西太多了，才沒有那麼多精力去認字。

　　所以說娘能做到的事，你們做不到，就是因為你們太懶了。」

　　二壯：「娘，我沒有考過零蛋。」

　　大壯：……

　　你背叛了工人階級。

　　「你才讀到一年級，當然不會考零蛋，等你讀到二年級，你肯定也會考零蛋。」

　　二壯誓死維護自己的壓歲錢，「我讀二年級也不會考零蛋。」

　　「你怎麼知道你二年級不考零蛋，你現在又不是二年級。」

　　「我知道，我就知道。」

　　小哥倆吵起來。

　　王春花趕緊叫停。

　　這兩個孩子好的時候可好，有時候說不到一兩句，就能吵起來。

　　「都少說兩句，該睡覺了，把外衣褲子脫了，趕緊躺下。」

　　兩兄弟撇過頭，不看彼此一眼，把衣服褲子脫了，鑽進棉被裡。

　　王春花給草丫解開小辮子，給她脫下衣服，小丫頭抱住她的脖子。

　　「娘，我明天不想上幼兒園。」

　　「怎麼了，你不想和紅紅一起玩嗎？」

　　紅紅是她最好的朋友，她回來三不五時就會提起紅紅一句。

　　草丫隻是軟軟地抱著她的脖子，「我不想去上幼兒園。」

　　王春花隻是以為小孩有厭學情緒，並沒有多想。

　　幫她把衣服脫下來，就把小丫頭塞進棉被裡，「趕緊睡覺吧，閉上眼睛。」

　　草丫聽話地閉上眼睛，沒有再提不上幼兒園的事。

　　到了第二天早上，她乖乖吃早餐，跟著王春花一塊兒出門，王春花更加不把她昨晚的話放在心上。

　　不想上幼兒園的話，估計就是她一時胡說的。

　　草丫站在門口看著王春花離開，頭上的兩個小揪揪都耷拉了下來。

　　幼兒園有小朋友欺負她，她不喜歡上幼兒園。

　　草丫的性格比較內向靦腆，隻有在熟人面前，她的膽子才會大一點。

　　要是在外人面前，她就顯得很沉默寡言，逆來順受。

　　在上課的時候，坐在旁邊的小胖子喜歡扯她的頭髮，還用小棍子戳她的肩膀。

　　草丫眼眶紅紅的，眼裡包著一大包淚水。

　　她害怕這個高高壯壯的同學。

　　嗚嗚，她想要回家，想找娘。

　　下課的時候，小胖子雙手叉腰，把草丫堵在牆角，「你怎麼不跟我說話？我叫你你怎麼不應我？」

　　草丫害怕得直掉眼淚。

　　老師說了上課的時候不能說小話，可小胖老是找她說話，還揪她小辮子。

　　草丫一點都不喜歡跟他說話。

　　小胖看見她害怕得渾身發抖，湊過來朝她做鬼臉，草丫更加害怕了。

　　紅紅看見自己的小夥伴被欺負了，像一頭小牛犢一樣跑過來，雙手推開小胖子。

　　「小胖子，你欺負人，我要去找老師。」

　　小胖雖然欺負同學，但他年紀還太小，老師對他來說有很大的威懾力。

　　「你是告狀精。」

　　「你是討厭鬼。」

　　「告狀精。」

　　「討厭鬼。」

　　兩個小朋友像是復讀機一樣，不住地重複這兩句罵人的話。

　　後來小胖子情緒太激動，人累了，敗下陣來。

　　紅紅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，得意地拉走草丫，高高興興坐到座位上。

　　草丫星星眼看她，「紅紅，你真厲害。」

　　紅紅擡起自己的小下巴，一臉的驕傲。

　　「我當然厲害啦，我爸爸教過我武功，我可以對付壞人。

　　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你，你跟我說，我幫你報仇。」

　　草丫小朋友就這麼相信了自己的小夥伴。

　　在這一天，她深信紅紅會一種很厲害的武功，可以打跑壞人。

　　同時她也相信自己的小夥伴，可以保護得了她。

　　中午王春花過來接她，她跟王春花說起紅紅會武功的事。

　　王春花聽得雲裡霧裡，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，就算真的學過拳腳功夫，又能有多厲害。

　　不過這話她沒有跟草丫說，以免破壞紅紅在她心目中的形象。

　　知道紅紅會武功，草丫就不怕小胖子了。

　　要是小胖子欺負她，她就去找紅紅。

　　紅紅嘴皮子利索，而且還會打人，小胖子跟她打架占不到便宜。

　　紅紅現在已經變成草丫心中，最厲害的人了。

　　宋書寧在醫院上了兩天班，終於到了王建良拆線這一天，她特意過來看看。

　　紗布一圈一圈解開來，大家的心情都緊張。

　　成敗在此一舉，他能不能看得見，很快就有答案了。

　　紗布完全取下來，王建良的眼睛還是緊閉著。

　　梁大娘迫不及待地問道：「良子，你看得到嗎？」

　　王建良還是緊緊閉上眼睛。

　　他要是閉著眼睛，看不見東西還可以安慰自己，是因為沒有睜開眼的緣故。

　　如果睜眼還是一片黑暗，那也就意味著自己一輩子看不見了。

　　他沒做好準備應對這個結果。

　　孫美麗並不知道他此刻心裡的掙紮，她更想要一個結果，一個好的結果。

　　「你還閉眼做什麼，趕緊睜開眼睛看看吶。」

　　王建良深吸一口氣，緩緩睜開眼睛。

　　因為長期的黑暗，猛然見到強光，他被刺激得又閉上眼睛。

　　強光……

　　王建良的心跳漏了兩拍，心跳都亂了。

　　他剛才見到白茫茫的一片，他這是……又能看到了嗎？

　　緩緩睜開眼睛，雖然還是感覺有刺激，不過卻感覺比剛才好很多。

　　眼簾中出現兩個模糊的人影，他定眼看了好幾秒，這才認出人來。

　　「娘，美麗。」

　　梁大娘有短暫的錯愕，很快欣喜若狂，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。

　　「良子，你能看見了？」

　　「我能看見了，娘，我真的能看見了。」

　　他近乎貪婪地看著眼前的一切。

　　以前沒有失明過，他沒感覺到能看見是多重要的一件事。

　　自從眼睛看不見，他才知道能看見的人有多幸福。

　　他的目光一一劃過她們的臉，「娘，美麗，嫂子。」

　　「哎，是娘，你真的能看見了。」

　　梁大娘和孫美麗握著手，臉上的喜悅溢於言表。

　　太好了，實在太好了，他真的能看見了。

　　兩個人圍著他說話。

　　這段時間先是擔心他的傷勢，擔心他沒有求生意志，王建良煎熬，她們也煎熬。

　　一家人圍在一塊兒說話抹眼淚，王建良不住勸解她們。

　　他知道她們的心情，要不是礙於自己是個男人，他也差點忍不住當場落淚了。

　　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，可自己活過來了，還恢復得這麼好。

　　這一切都得感謝嫂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