值得嗎？

　　鍾烈魁淡淡一笑，值得又怎麼樣？不值得又怎麼樣？

　　「王爺，人生在世，無數人都是被命運裹脅著前進的……」

　　「我生來便擁有鍾家家族的所有資源，整個家族為了讓我的武道大成，付出了難以計量的代價……」

　　「我的祖父、父親，母親……甚至妻子，他們一生都是為了成就我！」

　　「家族有難，我無法視若無睹，而去沉溺於自己的夢想之中……」

　　「我厭煩爾虞我詐，更無法接受自己隻是一把殺人的刀，可是，交易已成，我無力改變。」

　　他的聲音，透著一抹深深的無奈和凄涼。

　　「這樣最好，我死了，一切塵歸塵，土歸土……鍾家渡過難關，而我，也可以名正言順地解脫了。」

　　百裡墨卿看著他，心中複雜無比。

　　這樣的人，實在不該有這樣的下場。

　　權力，地位，這世上大部分人追求的，到最後，都不過是一場空罷了。

　　他本該是出世之人，可此時卻背負一身污名罪孽，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悲哀？

　　「王爺，在下隻想請求您，放過剩下的那些白虎衛吧！」

　　「他們不過是奉命而行，他們很多人，也是身不由己的……」

　　百裡墨卿轉頭看向遠處，那些還沒被解決的白虎衛們目光灼灼地看著這邊，雙眼通紅，有眼淚在眼眶中打轉。

　　他們想過來看看鐘烈魁，可被南起宣風以劍攔住。

　　百裡墨卿給南起送了個眼神過去，瞬間，南起便意會了。

　　他示意宣風收劍，任由那些白虎衛朝鐘烈魁而來。

　　「將軍！」

　　「將軍！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滿是哽咽的聲音在鍾烈魁身邊響起，蘊含著無限不舍之情。

　　鍾烈魁看著這些人，眼中也都是放不下和愧疚，「王爺，他們都是在下從江南帶來的，本想許他們富貴，可沒想到最後卻帶他們走上了不歸路……」

　　「皇權之下，身不由己，隻要王爺願意饒他們一命，便是廢去他們一身武功也可以的……」

　　聽了這話，剩餘的幾個白虎衛一起朝百裡墨卿跪下，懇求道：「求王爺放過鍾將軍！」

　　另一個蒙著面的白虎衛副將，將臉上的黑巾扯下，對百裡墨卿請求道：「隻要王爺能夠饒鍾將軍一命，我們這些人，願全部以死賠罪！」

　　「小人願以死賠罪，請王爺饒鍾將軍一命！」

　　所有人一起開口。

　　舒禾站到了百裡墨卿身旁，依兒也跟過來。

　　剛剛鍾烈魁說的話，她都聽見了，不知道為什麼，心裡覺得很難受，很心酸，就好像自己的內心被什麼東西禁錮住了，怎麼掙紮都無法脫身。

　　她是感受到鍾烈魁的內心了。

　　「娘親……」

　　她淚眼汪汪地看向舒禾，又看向百裡墨卿，珍珠一樣的眼淚瞬間流下。

　　百裡墨卿將依兒抱起，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。

　　他轉而看向舒禾，問道，「能救他嗎？」

　　舒禾猶豫了，面對刺殺自家親人的人，說實話，她不想救。

　　可是，說到底，他們也不過是那罪魁禍首手裡的一把刀而已，刀怎麼用，是不受自己控制的。

　　下一瞬，舒禾從隨身包包中拿出了銀針，為他吊住了性命。

　　眾人見狀，眼中露出驚喜，當即謝道：「多謝王爺，王妃！」

　　說完，那些人便舉起手，準備自盡。

　　「不要！！」鍾烈魁驚聲大喊。

　　而百裡墨卿也緊隨出聲，「本王並不是想救你們。」

　　所有人都停下來了，詫異又不解地看向他。

　　「你們身為白虎衛，應該很清楚任務沒完成，還洩露身份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吧？」

　　幾人低頭，他們當然知道。

　　他們是鍾烈魁身邊最得力的手下，是親信，是一起從江南來的，他們之間的感情，可不是其他那些普通的白虎衛能比的！

　　所以，臨死前，他們能用自己的註定活不了的命，換取鍾烈魁的一線生機，也算是他們最後一個價值了。

　　「本王知道你們身後的人是誰，所以，本王不會放你們回去的，包括鍾將軍！」

　　眾人不解的擡頭，副將潘兆更是詢問出聲，「王爺這是什麼意思，方才不是答應……」

　　百裡墨卿道：「如今天啟看似繁榮昌盛，其實已經內憂外患。」

　　「本王收到秘報，青竺與雲來兩國最近頻繁試探天啟，且私下多次與北狄有所聯絡。」

　　「若是本王沒猜錯的話，不久的將來，天啟將會面臨多國聯攻。」

　　「此戰若是敗，那天啟，定將被他國鐵騎踐踏，你們的家族，親人，朋友可能都會於這場大劫中，遭遇不可測的危機。」

　　一眾人面上浮現驚色，眼中驚恐不已。

　　「王爺……您，您說的是真的嗎？」潘兆驚問，臉上布滿了不甘和擔憂。

　　百裡墨卿沒有直接回答，而是問道：「你們知道，整個天啟能有四品以上身手的人，有多少個嗎？」

　　眾人低頭，面上露出羞愧之色。

　　天啟武道衰落，能有四品的，已然是佼佼者了。

　　可他們這些佼佼者，卻耗在內亂上……

　　「你們是我天啟最大的戰力，不該死於皇室內鬥的爭權奪利之中，你們的價值，除了江湖肆意之外，更多的，應該是在戰場上！」

　　百裡墨卿聲音鏗鏘有力，彷彿戰場上的戰鼓一樣，讓人莫名的振奮。

　　「如果你們願意跟隨柳靖塵將軍，前往江東軍，改名換姓，守衛疆土，那本王可以饒你們一命！」

　　眾人彼此相視，紛紛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堅決。

　　他們再次跪向百裡墨卿：「我等願為王爺效犬馬之勞，至死不辭！」

　　聽著他們聲音裡的堅定和誠懇，百裡墨卿點點頭，隨即道：「不是為本王，而是為天啟，為百姓，也為你們自己手中，曾經染上的無辜者的鮮皿和冤魂！」

　　眾人面色潮紅，心中有熱皿澎湃，也有慚愧難當。

　　他們第一次感受到，效忠的「人」與「人」之間，是有差別的，一種是內心的麻木，一種，是衝天的豪氣萬丈！

　　若真能在戰場上馬革裹屍還，那不比死在陰溝裡無人知曉，來得壯烈、壯闊嗎？

　　百裡墨卿再次提醒：「做出了選擇，你們原本的身份，就會變成一個死人了。」

　　「這世上，沒有鍾烈魁，沒有潘兆，也沒有你們……」

　　眾人並沒有沉默多久，隨即眼中爆發堅定之色，「任憑王爺差遣，屬下定鞠躬盡瘁，死而後已！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