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蘇蘇和振國公對視一眼,最後兩人眼神交流,還是由鄭蘇蘇出面,走到鄭思娘面前。
鄭思娘瞧見是鄭蘇蘇,連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淚,低低喚了聲:“振國公夫人。”
鄭蘇蘇點點頭,對她說聲“節哀順變”,然後帶着全家對着平威王的棺材鞠躬行禮。
鄭思娘跪在草席上,跟着回了個禮。
鄭蘇蘇又對鄭思娘說了幾句安慰的話,鄭思娘隻是點頭,眼淚卻又漸漸洶湧起來。
面子上的事情都做了,振國公就要帶着家人離開。
梅寒裳挽着母親的胳膊,剛剛轉了個身,忽然就聽見鄭思娘的丫鬟低呼了一聲:“夫人!”
她回頭,看見鄭思娘軟軟地癱倒下去,竟是暈了過去。
作為醫生的本能,她立刻回去,察看鄭思娘的情況。
鄭思娘臉色蒼白,額頭上有點薄汗,看上去非常虛弱。
梅寒裳掐了一會她的人中,她才慢慢醒轉過來,掙紮着要起身。
梅寒裳道:“平威王夫人還是進内堂休息會吧?”
“那怎麼能行,我要為老爺守靈的。”鄭思娘急聲道。
看着她這副情真意切的模樣,梅寒裳覺得,她對平威王還是很有感情的。
“夫人先休息會,才能更有力氣為平威王守靈啊。”她安慰道。
許是之前,鄭思娘找她開過藥,對她多少有點信任,梅寒裳這麼一說,鄭思娘就不說話了,由着丫鬟扶着自己往内堂走去。
鄭蘇蘇瞧着鄭思娘的背影,輕輕歎口氣對梅寒裳道:“你也跟着進去幫她瞧瞧身體吧,雖說這好幾年都沒走動過,但到底也算是親戚,沒道理瞧見了不管的。”
梅寒裳應聲,跟着也進了内堂去。
内堂裡,鄭思娘正在喝丫鬟送過來的紅糖水,瞧見梅寒裳進來,對她露出個虛弱的笑容。
梅寒裳走過去對她道:“如果夫人不嫌棄的話,讓我來給您把把脈吧?”
鄭思娘望着她:“梅大小姐,不知道振國公夫人跟你說過沒有,我是她的侄女?”
梅寒裳點頭:“說過,今日娘親跟我大略說了說過去的事情——”
“那,姑姑讓你進來給我瞧病,是原諒我了嗎?”她打斷梅寒裳的話,激動地問。
梅寒裳笑了:“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,你覺得我娘親是那種記仇記一輩子的人嗎?”
她的話安慰到了鄭思娘,她點頭笑了笑。
梅寒裳在她旁邊坐下來,對她道:“來伸手吧,讓我給你瞧瞧身體。”
鄭思娘的眼中劃過點什麼東西,非常明亮。
她将手伸到了梅寒裳的面前,梅寒裳就把住了她的脈。
摸了會,她眼中露出驚訝,問鄭思娘:“敢問夫人——”
“叫姐姐吧。”鄭思娘笑道。
梅寒裳點點頭:“姐姐,敢問你上次月事是什麼時候?”
鄭思娘溫柔地笑了:“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來月事了。”
“這麼說,你知道自己懷孕了?”梅寒裳驚喜道。
鄭思娘撫着自己的小.腹,輕聲道:“我猜是有了,但王爺出了事,我哪裡顧得上找大夫來瞧?”
她的臉上劃過一絲憂傷:“若是王爺還在就好了,讓他知道他老來得子,定然歡喜得很……”說着眼淚就又要落下來。
梅寒裳忙勸:“姐姐節哀啊,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你也要控制一下内心的難過,不然傷着孩子可就不好了。”
她這才勉強止了淚,深吸口氣道:“這是王爺的遺腹子,我怎麼也要将他健健康康地生下來,撫養長大!也不枉王爺對我這麼幾年的好了。”
梅寒裳想到什麼,問:“你懷孕,就是那次找我要了藥之後?”
“是的,王爺好好疼了我兩晚,想必就是那兩晚吧。”
她許是想到了那些美好的日子,眼中露出憧憬的神色。
“我瞧着你氣皿虛弱,一會給你開個食補的方子,你照着吃起來,好好養身體,到時候定然能為平威王生下個健健康康的孩子來的!”梅寒裳對她道。
她連連點頭,對她道謝。
外面響起喧鬧聲,隐約的好像有人提及“夫人”什麼的。
鄭思娘臉色微變,起身提裙,快步出去。
梅寒裳跟在她身後也出去了。
出去之後,就聽見一個男聲道:“爹爹屍骨未寒,她倒好,竟自己到内堂休息去了。”
梅寒裳循聲看去,發現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,披麻戴孝,看來應該也是平威王的兒子。
“文才兄,剛才我們來的時候,平威王夫人還在的,後來是有些不舒服了才進去休息了片刻。”
梅嵘之跟這個男子看來認識,好心幫鄭思娘解釋一番。
“不舒服?哼!父親沒了,平威王府裡有幾個身子舒服的?還不都是撐着為父親守靈?若是她守不了,索性就别守了,我們兄弟幾個輪流替父親守靈就是!”
平威王庶二子,屠文才氣道。
這話說得就有些僭越了!
到底,平威王夫人是家中主母,他是庶子,論起來也得叫人家一聲母親的,竟然如此對自己的母親說話!
來的賓客們低聲議論起來,其中不乏對他的行為不贊同的。
振國公也有點看不下去了,朗聲道:“你怎麼跟你母親說話呢?”
屠文才怔了下,才意識到振國公說的“母親”是平威王夫人,眼中劃過一絲鄙夷神色。
庶長子屠文耀急匆匆而來,對着弟弟沉斥一聲:“放肆!平日裡父親在,縱你慣了,現在父親去了,你還不知道天高地厚麼!”
屠文才撇了撇嘴,沒吱聲。
屠文耀對振國公行了個禮道:“是我弟弟不懂禮數,讓振國公見笑了。”
振國公哼了聲,沒答話。
梅寒裳去看鄭思娘,瞧見她臉色戚戚,重新跪在了棺材旁邊的草席上去。
那模樣倒似受氣的小媳婦。
耳邊響起鄭蘇蘇的輕歎:“這庶長子都比她年紀大,她這主母如何能壓得住他們?也怪不得别人了,當初她選了這條路就注定會有現在的狀況。”
她說完就拉住梅寒裳:“走吧,别人的家事咱們不便插手。”
振國公府一行人便告辭離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