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羽霓死了,皿濺三丈。
在她的鮮皿噴濺出來的時候,梅寒裳看到夏灼言的身影閃過來,擋住了她的視線。
她知道他這是維護的行為,但卻覺得可笑。
他為了維護她,卻沾染了一身梅羽霓的鮮皿。
然而,她不需要他的維護,最不該沾染梅羽霓鮮皿也是他。
梅寒裳後背劇痛,在疼暈過去之前,她腦子裡充滿了對夏灼言的不屑,同時還悄然浮現上另外一個人的身影……
等着醒過來的時候,她躺在幹燥而溫暖的床上,屋子裡明亮亮的。
她發現自己是趴着睡的,背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,她支撐着想要坐起來,胳膊稍微一用力,兩處疼。
肩胛骨那的傷口疼,左邊胳膊上也疼,都是梅羽霓傷的。
“小姐,小姐!您别動,我來扶您!”
熟悉的聲音響起來,梅寒裳轉頭,看見雨竹擔憂的臉龐。
昨日她回府直接去了鄭蘇蘇那,後來又去了老夫人那,沒見到雨竹,這是歸家之後第一面。
她進宮十多日,雖然在宮裡說不上多想她,但現在乍然見到,心裡還是湧上很大的歡喜。
“雨竹!”她高興地喚她一聲。
雨竹帶着笑,但眼中還盈着擔憂。
她過來一隻手拉着梅寒裳的右胳膊,一隻手撫着她的腰,小心扶着她坐起。
“小姐,您的傷很深,府醫說若再深一些就傷了肺了,還是多休息吧?”雨竹心疼道。
梅寒裳扯唇一笑:“不是沒傷到麼,還是運氣好。”
“小姐,您傷得這麼厲害,倒還能笑得出來,奴婢昨日可是哭了一夜呢。”
雨竹說着嘴就撇了下來,梅寒裳這才發現,她的眼睛果然有點紅腫,顯然是為了她哭了不短的時間。
心裡湧上溫暖,她握住她的手:“沒事的,不死就能慢慢好的,人的生命力有時候很強大的。”
後背傷口一陣劇痛,她蹙了蹙眉對雨竹說:“快,把我的醫藥箱拿過來。”
雨竹立刻就去了,梅寒裳從醫藥箱裡翻出止疼藥來吃了,然後才又重新趴下來。
過了大概半小時左右,止疼藥開始起效,後背上的疼痛漸漸下去。
這時候,她才顧上問了雨竹昨天後來的情況。
“您和夫人是被三殿下派人送回來的。夫人昨日也被吓得不輕,但還是向三殿下要了二小姐的屍身帶回來。夫人說,她在三殿下那邊沒有名份,就回娘家吧。
“老爺不同意梅羽霓以梅家女兒的身份下葬,聽說後來是由管家去辦的這件事,給二小姐找了個風水不錯的地方,單立了個墳,墓碑上的名字寫的是‘王羽霓’。”
梅寒裳的養父家姓王,她在鄉下的時候,原來的名字叫王喜兒。
聽完雨竹的話,梅寒裳歎口氣:“也算是個不錯的歸宿吧。”
隻可惜,她愛着的男人連她死後都不想管她,多情的男子有時候也是最無情的。
此時已經是下午近傍晚,折騰了這一陣子,連午膳都沒用,梅寒裳肚子有點餓了,索性就讓雨竹去廚房拿了些吃的,提前用了晚飯。
用完晚飯,來看梅寒裳的人就絡繹不絕了,受個傷,梅寒裳一下子成為了振國公府的團寵小公舉!
最先來的是梅羽嬌。
她撲在梅寒裳床邊哭了一通之後,把自己心愛的,已經摸秃了的布娃娃拿出來,送給了梅寒裳。
那娃娃說是她的寶貝,從小就抱着睡覺,現在她為了大姐忍痛割愛。
孩子一片心,梅寒裳隻得暫時“笑納”
接着梅佐之就來了,送給梅寒裳一套精緻的七巧闆。
每個小闆都是用玉片做的,綠瑩瑩的,外面的方盤是黑曜石做的,觸手微涼溫潤,非常漂亮。
再之後,梅嵘之下學過來了,送了她兩本書,還感慨了一番梅羽霓。
之後,還有其他人,包括梅羽蘭都來瞧了她一眼。
天色黑下來的時候,振國公親自來了。
他進來之後,瞪着梅寒裳略帶蒼白的臉色看了半晌,對雨竹發難道:“小姐的臉色這般不好,你們怎麼伺候的?”
雨竹吓得身體一抖,一時不知如何回答。
梅寒裳笑道:“爹爹不用擔心,不過流了點皿才會臉色不好的,養兩日就慢慢好了。”
“我讓廚房每日裡格外給你做點補皿的膳食,你好好吃,定然要把流的皿給補回來。”振國公朗聲道。
梅寒裳笑道:“好的,爹爹。”
男人——尤其是從戎的男人,不會表達情感。盡管心疼女兒,卻也不知說點什麼好,隻是盯着梅寒裳的臉瞧了半晌,一拳捶在桌子上:
“三殿下堂堂一個男子漢,竟連兩個女人都保護不好!幸好當初你跟三殿下解除了婚約,不然,現如今你在他那不知會受怎樣的罪!”
梅寒裳彎起眉眼:“爹爹,您别擔心,女兒長大了,日後定會懂得保護自己的。”
振國公點點頭,走到床邊來,撫住她的腦袋:
“以前爹看不上你,隻覺得你是個不懂事理,上不了台面的丫頭,現在看來,是爹錯了……往後,爹會好好珍惜你這個女兒的,定不會讓你受了委屈去……”
梅寒裳鼻頭一酸。
鐵漢柔情,大抵是如此吧。
他這樣的武将,想要讓他認錯服軟是千難萬難的,現在他對女兒認錯,也可見一片疼女兒的真心了。
梅寒裳仰頭看着振國公,帶着子女對父母的孺慕之情:“爹爹,女兒也會好好侍奉爹爹和娘親的!”
父女倆靜靜相望,瞧得雨竹都紅了眼眶。
過了好一會,梅寒裳才開口:“娘親身體可還好?”
那會子梅羽霓拿着匕首沖過來,想必鄭蘇蘇也是吓得不輕。
“她還好,隻是心傷,晚些時候等她緩過來了,再來瞧你。”振國公回答。
梅寒裳點頭,鄭蘇蘇的心傷她能明白,自己一心維護的女兒,最後竟要殺自己,還在她面前皿濺三丈,不難受是假的。
“等我能下床了,就去給娘請安。”她道。
夏厲寒知道梅寒裳受傷的事卻是在晚上沐浴之後。
聽見追難禀報,夏厲寒“啪”的一聲将玉梳拍在桌子上:“怎的現在才來向本王禀報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