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話那頭并不是郁芷言的聲音，是男人的聲音，而這個人不是別人，是顧莘自己！

　　他不記得他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，正是這個不記得，瞬間如一把利刃，狠狠劃穿他的心口。

　　連日的心慌，總感覺漏掉了什麽，此時此刻，顧莘明白了。

　　催眠。

　　他被郁芷言催眠了。

　　…………

　　藍清引佟慕妍等人到了樓下一處休息室，門一關，外面的喧嚣一并隐去了。

　　藍清轉身就說：“你們現在這裏等着，一會兒時間到了，簡靈就扶慕妍出去，顧莘會在會場入口等着迎接新娘子。”

　　佟慕妍點了點頭。

　　簡靈沒好氣說：“你怎麽那麽清閑，不必跟在新郎官兒身邊嗎？”

　　藍清無奈說：“你以為他們這中式婚禮真的需要什麽伴郎啊，我頂多就是一會兒宴席上一個替他擋酒的人！”

　　簡靈終于解氣地笑了，瞪着他，咬咬牙說了兩個字：“活該！”

　　外面，傳來了敲門聲，接着，許小幸和林書進來了。

　　許小幸一見佟慕妍就羨慕地驚叫起來：“哇塞，慕妍，你絕對是我見過最好看的新娘子！太漂亮了啊慕妍！”她笑着沖上去，拉着佟慕妍的手上下打量着。

　　林書跟着上前，笑着說：“遠遠看見你們進來的，小幸非得過來打招呼。慕妍，新婚快樂。”

　　佟慕妍高興地笑：“謝謝你們。”

　　藍清看了看時間，說：“那我先過去，稍後會有人來提醒你們。”

　　簡靈嫌棄地揮揮手讓他趕緊出去。

　　佟慕妍好笑拉了拉她，說：“我大喜日子，你能笑笑嗎？”

　　簡靈沖她咧了咧嘴，在她耳邊說：“今天給你面子，明天姑奶奶一定要給他立規矩！”

　　後來，許小幸又和佟慕妍八卦了一些挫了公司同事銳氣的事，不過很識趣地沒有提任何關于陸衍的事。

　　林書看了看手表，說：“小幸，時間差不多了，我們先出去坐吧。”

　　許小幸點頭和林書出去了。

　　佟慕妍撫着兇口深吸了口氣，回頭朝簡靈說：“我的紅蓋頭呢？快，快給我蓋上。”

　　“行了，我來，你坐好。”簡靈轉身拿了來，抖開了給佟慕妍蓋上。

　　佟慕妍認真地把寫有字的一面放在眼前，時不時就要看一眼上面倒立着的三個字。因為隻有這樣，等顧莘掀起紅蓋頭的時候才是正立工整的。

　　她忍不住笑了下。

　　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，外面的聲音似乎比之前更熱鬧了。

　　簡靈看了看時間，有些疑惑皺了眉。

　　佟慕妍看見簡靈的腳步離開了自己身邊，她隔着紅蓋頭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
　　“……哦，沒什麽，你等會兒。”簡靈其實沒告訴她，時間過了兩分鐘了，這正常嗎？

　　這樣想着，簡靈輕聲打開了休息室的門，會場入口并沒有看見顧莘的身影。賓客們大多都坐着，說笑着，東張西望的，似乎都在疑惑新人怎麽不出場。

　　簡靈悄然掩上門，拿出手機打給藍清。

　　電話通了，藍清卻沒有接，簡靈連着打了兩個，還是沒人接。簡靈的心一沉，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一定是出了什麽事。

　　她快步上前，主桌那邊隐約看見顧一桐的身影，老爺子和徐佳人都不在！

　　簡靈還沒緩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，佟慕妍的電話打來了：“簡靈，時間是不是過了？你在哪兒呢？”

　　簡靈努力定了神，開口說：“哦，你坐着別動，我現在回來。”

　　挂了電話，她重新跑回休息室，伸手才觸及休息室的門，簡靈的手突然被身後的人拉住，她大吃一驚回頭，見藍清滿頭大汗出現在身後。

　　簡靈松了口氣：“幹什麽呢？我打你電話也不接！這時間都過了呀，顧莘呢？”

　　藍清把簡靈拉到靜僻處，喘着氣說：“顧莘不見了！”

　　“什麽？”簡靈的臉色大變，“不見了是什麽意思？”

　　“夏秘書說他接了個電話就出了休息室，當時他沒注意，後來顧莘沒回去！酒店的保安說看見他從後門走了！”藍清簡短說完，緊攥着簡靈的手沒松開。

　　簡靈一聽就怒了：“他什麽意思？這婚還結不結了？他要是今天敢讓慕妍丢臉，我他媽不弄死他！”

　　藍清忙安慰說：“不會的，這婚得結！顧莘可能是出了什麽事，他手機關機了，但他是開車走的，老爺子已經讓技術部門去調顧莘的路線了，賓客們徐副總會穩住，這事你先別告訴慕妍，最多一個半小時，我一定把顧莘帶回來！”

　　說完，他沒時間逗留，跑着離開了。

　　簡靈咬牙站了片刻，這才重新回了休息室。

　　佟慕妍還蓋着紅蓋頭，聽到聲音，問：“沒事吧，簡靈？”

　　簡靈遲疑片刻，上前說：“沒事，你們家顧莘太不小心，把衣服弄髒了，現在正手忙腳亂地整理呢，說得洗，徐副總已經宣布把時間推遲了。”

　　佟慕妍松了口氣。

　　簡靈看着那一頭紅有些刺眼，便說：“你也別蓋着了，先拿下來吧。”

　　她說着，伸手要去拿，卻被佟慕妍巧妙地躲開了，她輕笑着說：“哎呀不行，這紅蓋頭蓋上就不能随便拿下來了，那會不吉利的！”

　　簡靈伸過去的手驀地空垂了。

　　…………

　　此刻，新麗酒店對面的一家餐廳二樓。

　　陸衍推着坐在輪椅上的趙琴如走到窗邊，從這個地方，正好可以看見新麗酒店正門。門外蹲守着很多記者，位于二樓的宴會廳是看不見的，不過對于趙琴如來說，能這樣看着就很好了。

　　陸星晴低沉着臉跟在後面，自從那次之後，她已經在家裏被禁足到今天了，要不是今天趙琴如說帶她一起出來，她此刻還隻能待在房間裏。

　　陸衍這次真是做絕了，沒收了她的手機，房間斷網，她都已經好久不和裴竹汐聯系了，也不知道她今天會不會也在新麗酒店裏面。

　　趙琴如伸手扶着窗棂，目光直直從二樓望出去。

　　陸衍低聲說：“現在這個時間，他們應該還在裏面舉行儀式。”

　　趙琴如笑了笑，目光依舊看向外面。突然，她的眉頭皺了起來，臉色微變，扶着窗棂試圖站起來。

　　陸星晴忙按住她說：“媽，您小心！”

　　陸衍順着趙琴如的目光看出去，隻見新麗酒店裏面有幾個人沖了出來，記者們全都迎上去，有人沖破了記者群，開車離去了。

　　因為隔得遠，陸衍看不清楚出來的人都有誰，但卻看見其中一人穿着中式長袍，他見過許小幸收到的請貼，中式的，所以那個人應該是顧莘的伴郎！

　　怎麽回事？

　　這個時候顧莘的伴郎怎麽會離開？

　　陸衍不自覺皺眉，眸光瞬間沉了下去。

　　…………

　　機場出發層。

　　郁芷言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，她的步子略停下，随即轉身。

　　一路跑來的顧莘臉色蒼白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穿着大紅喜袍的顧莘吸引了，他卻顧不了那麽多，喘着粗氣沖上去。

　　郁芷言含笑抱住了沖過去的顧莘，纖長手指略微攥緊他長袍，輕笑說：“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走的。”

　　顧莘憤然推開她，用力扼住她的手腕，強壓着怒意，一字一句問：“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？”

　　郁芷言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，清秀的臉上揚着笑，凝視着他，說：“既然你來了，那我就不走了。走吧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。”

　　“郁芷言！”顧莘的臉色沉下，聲線冰冷。

　　她卻從容一笑，回眸：“顧莘，你會來，隻能說明我賭贏了，因為你很在乎那個秘密。所以你現在沒有說不的權利，你心裏清楚的。”她擡步往前走去，高跟鞋的聲音，伴随着機場播報員甜美的嗓音，一切都仿佛變得那麽有頻率和美好。

　　片刻，她聽見身後的腳步跟了上來。

　　中途，郁芷言叫停了車，買了一束花。

　　随後徑直去了龍山公墓。

　　她捧着花站在顧莘兩位哥哥的墓碑前，片刻，才轉身看着臉色難看至極的顧莘，她略一笑，說：“你知道我為什麽帶你來這裏。”

　　顧莘沒有上前，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臉上，問：“慕妍是無辜的，你……”

　　“沒有人是無辜的。”郁芷言輕巧打斷他的話，斂起笑容，說，“你那麽急着要我離開臻華醫院，離開桐城，難道不是她吹了枕邊風嗎？她哪裏無辜？和那些耍心機的女人有什麽不同？”

　　“讓你走是我的決定，和慕妍無關。”顧莘略微握緊雙拳，“你到底想要什麽？”

　　她轉過身，正面看着他，認真而又嚴肅說：“我要你，顧莘。”

　　顧莘驀地撐圓了眼睛，不可置信看着她，說：“你瘋了！怎麽能在我二哥墓前說這樣的話？你忘了你們以前……”

　　“不要和我提以前的事！”郁芷言聲音尖銳，一貫平靜無波瀾的臉上竟然有了幾分猙獰，她恨恨地說，“從前那個傻子一樣的郁芷言不在了！拜你們顧家所賜！”

　　顧莘一怔。

　　郁芷言看着看着，突然又笑了：“你不知道，對啊，你不知道。”

　　“我不知道什麽？”顧莘本能上前一步。

　　郁芷言卻轉了身，緩緩從顧若的墓碑前移動到了顧芃的墓前，她彎腰把手中的花放在了顧芃墓前。

　　低頭的瞬間，眼淚倏地滾落，她擡手拭去，回頭看着顧莘說：“覺得你大哥可憐嗎？”話落的瞬間，她按下大衣口袋中錄音筆的按鈕。

　　當天被她錄下的顧莘的話再次放了出來。

　　顧莘的雙手顫抖着，聲音也帶了幾分顫意：“關了！”

　　郁芷言清淺一笑，再次恢複了從前的冷清，她睨着他，輕聲問：“顧莘，潘多拉的盒子已經打開了，你告訴我怎麽關？”

　　…………

　　簡靈逼着藍清把顧莘的路線發給她，此刻的她臉色很難看，顧莘去機場幹什麽？

　　佟慕妍已經靜靜坐了很久了，她本想讓簡靈出去問問顧莘那邊怎麽樣了，手機卻突然收到了一條信息。

　　是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，原本佟慕妍不想理會，但遲疑了下，還是打開了。

　　上面簡短一句話：“別等了，顧莘和我在一起。”

　　沒有署名，沒有解釋，佟慕妍卻猛地掀起了紅蓋頭站了起來。

　　郁芷言！